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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靠在墙边的徐目看见他在干嘛了,于是把头低下去,开始看自己的鞋了。
  魏顺皱着眉,最终躲开了张启渊作乱的手,说:“不带你,滚蛋!”
  “我想去,”按理说该见好就收了,可张启渊才不,他在底下抓着魏顺的手腕,不准他走,说,“带上我吧,我绝对不乱说话,我在旁边听着就行了。”
  魏顺:“我们要聊机密的事儿,你要是知道了,我们就不能留你了。”
  “什么意思……”
  “活不成了呗,”魏顺缓声说道,“泄了密,会派专人去杀你的。”
  张启渊抬起手,摸了一下脖子,抱怨:“那你也太狠心了吧。”
  魏顺对他假笑,说:“知道就好,快把我放开,我该走了。”
  “那这样,我坐散座,”张启渊说,“我在阁子外边等你,要是你喝多了出来,我正好搀着你。”
  “真倔。”
  盯了张启渊半晌,魏顺最终说出了这样两个字。他想,行了拗不过了,带上吧,酒楼的门对谁都开着,况且实际上只是请秦清卓吃酒,不是要谈什么秘密事。
  魏顺妥协了,因为懒得跟他掰扯。
  然后,西厂一行人就到酒楼了,其中多出来个张启渊,见到秦清卓的时候,他站在魏顺身后。
  秦清卓见过他,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自己介绍自己:“我叫张启渊,家父是张钧。”
  比他大了几岁的秦清卓立刻作揖,道:“这不是国公家的五爷嘛!咱家眼拙,没认得出来,得罪了!”
  魏顺云淡风轻,转过头将张启渊盯着,说:“行了,认识了,你自己找个桌子坐吧,吃喝写在我的账上就行。”
  张启渊叹气:“好吧,你们慢聊。”
  魏顺请秦清卓上楼了,把张启渊一个人丢在楼下大堂,徐目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头疼,在心里嘲笑:好歹是个勋贵子弟,这也太没骨气了。
  那边,上楼去阁子的人浩浩荡荡,这边,张启渊一个人临窗落了座,伙计上去招呼,他点了最贵的酒,还点了些珍奇吃的。
  等菜的时候想:不许我跟着?我宰不死你。
  夜幕降临,街上的灯亮起来了,张启渊自己坐着吃了会儿,一抬头,看见徐目过来了。
  于是让伙计多拿了碗筷跟盅子,张启渊亲自给徐目倒酒,问:“徐公公,成了亲的感觉怎么样啊?”
  徐目:“就那样,算是……不错,彩珠挺好的,适合做媳妇。”
  张启渊:“知不知道你们魏督主什么时候娶妻?”
  “不知道,”徐目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摇头,说,“现在应该不会,他跟我不一样,得慎重些。”
  “他不会娶妻的。”
  张启渊不知道哪儿来的笃定,他笑,轻声对徐目说:“他说喜欢女人是骗我的,他就是断袖。”
  徐目愣住了,不说话,有些局促。
  张启渊接着说:“我看上他了,你知不知道?”
  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说话直来直去的,这两句,更令徐目嘴里的酒险些喷了出去,徐目放下酒盅,恨不得把耳朵捂上,说:“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做不了他的主。”
  张启渊:“你帮帮我的忙,劝劝他,让他知道我是想对他好的。”
  徐目忙摆手:“不行不行,你别看他有时候跟我说说笑笑,生气起来凶着呢,这种话我可不敢跟他说。”
  张启渊:“那怎么办?我惦记他。”
  桌上菜都是好菜,徐目慌了,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口,放在面前的碗里,他埋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平静地对待张启渊了。
  他想,多情总被无情恼,郎有意来妾无情。
  他又想,这俩人真是不一样,魏顺是个大局为重的、犟嘴的、憋死不说的,张启渊却是个什么都敢说的。
  “你自己跟他说,”徐目跟张启渊碰了杯,赔笑,“主子的私事儿,我不好管。”
  张启渊摇了摇头,很是沮丧,说:“没用,他不相信我,光知道扇我巴掌。”
  徐目:“那没办法,他就是那脾气,你要是惦记他,就要习惯他,而且可能他没你想得那么温柔,这些都得提前知道。”
  “我从来没觉得他温柔,”张启渊坐得可潇洒了,袖子卷着,脚底下还踩着只凳子,小声说,“是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他是提督,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要是能跟他有点儿什么,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了。”
  “就因为这个?”徐目的心本来暖和点儿了,现在又凉了,他撇了撇嘴,看着张启渊,问,“你觉得惦记他显得你有本事?”
  张启渊点头:“那肯定啊,别人找的全都是卖的、那样的,谁有过这样的?”
  “算了,”没等徐目说话,张启渊拿起酒盅,脸又皱起来了,道,“说这些都没用,他根本不愿意搭理我。”
  张启渊恣意洒脱、敢爱敢恨,可在徐目眼里,他还是在盘算让魏顺伤心的事儿,他居然拿魏顺跟卖的比。
  这让徐目很不舒服。
  于是徐目站起来,说自己要上楼看看了,嘱咐:“您想吃什么点什么吧,我到时候一块儿付账。”
  张启渊问:“你真不愿意帮我?”
  徐目摇头:“帮不了,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但最好别说了,你又不是真心待他的,你……算了,我先上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张启渊几乎要冲上去质问徐目了,他站了起来,可徐目已经走远了,在上楼了。
  他装作听不见他说话。
  张启渊怒气冲冲地坐下,念叨:“死太监,真把自己当娘家人了……”
  正生着气发着愣呢,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就伸手摸衣裳的暗袋,摸出了一颗油纸包的牛乳糖,扔在了桌上。
  还早,看了一眼楼上,张启渊心想这俩人是司礼监的故交,情同手足,今晚不知要聊到什么时候。
  又想:魏顺肯定想耗走自己,但该失算了。
  第40章
  秦清卓早就看过了七皇子留给魏顺的信,但他是个体面的人,知道不该再多嘴了,倒是魏顺主动提起来,说:“也不知道庄妃和赵进怎么样了,最近都没什么动静。”
  秦清卓想了想:“许是关系又和缓了。”
  魏顺:“我以为他会很快杀了庄妃。”
  “猜不透,”秦清卓轻摇着头笑了,说,“阉人与妇人的事儿最古怪,况且七爷已经死了,所有人都不想提起这件事了,万岁爷更是。”
  “是啊,”魏顺叹息,说道,“伸什么冤啊,息事宁人吧。”
  能看出来他是有遗憾的、不甘心的,他伸手,将手上盘着的一串青玉扔在了饭桌上,秦清卓伸手拍他肩膀,是安抚他的意思。
  这顿饭,虽然随行的人多,可都不在这个阁子,一些在外边守着,一些在隔壁开了一桌。于是魏顺和秦清卓能自在说话,秦清卓还劝魏顺:“知道你跟七爷有情,你肯定——”
  “你从哪儿听来的?”魏顺觉得自己要被这些谣言害死了,也不问秦清卓说的到底是哪种情,就厉声打断了他,“我俩从头到尾都是主仆,别的什么也没有,他逛窑子逛得浑身是病,这话再传下去,我还活不活了?”
  秦清卓:“他不是给你写了——”
  “手在他身上长的,不是他想写就写?”魏顺气得胸闷,又喝多了酒,脾气有点子暴躁了,他将念珠重新握回了手里,埋怨秦清卓,“你可真是的,以后记得多传传我的好话。”
  “是是是,督主您别生气,我是真不知道。”
  对魏顺来说,秦清卓虽然不如徐目亲信,却也是个值得交心的人,虽说认识的职官、勋贵也多,可阉人还是更喜欢与阉人交往。
  他们之间没隔阂,虽说职能有高低,可从心里是相互接受的。
  秦清卓又给魏顺敬酒,魏顺又喝了几杯。
  俩人聊了许久,酒楼里没什么人了,这才散场。
  张启渊还没走。
  可徐目没有看见张启渊,而喝多了的魏顺也早把这回事忘了,到了酒楼门外,两拨人作别,徐目贴在魏顺耳边说:“渊儿爷他回去了。”
  “嗯。”
  魏顺应了一身,转身便要上车,他脑子还算清醒,只不过有些晕也有些迟钝,徐目把他扶去了车里,他又说尿急,徐目只好再把他搀下来,带他去酒楼的后院里,借用他们的净桶。
  可还没走到,魏顺就说自己要吐了。
  徐目叫随行的别人陪着魏顺吐,打算先去弄碗漱口的水,谁知前脚刚走,张启渊后脚就到,他认识西厂那几个,自己把魏顺搀着了,说:“我带他去,你们不用管了。”
  那几个人很谨慎,可张启渊与魏顺实在熟识,又是奉国府的人,他们不好多说什么。
  夜黑沉沉的,没什么月色,张启渊就这样背着徐目将魏顺带走了,拐了个弯进胡同,找到了酒楼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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