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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魏顺吮着熟枇杷的汁水,问:“出去?没说干什么去了?”
  “没说,反正是走了,让我等您醒了再告诉您。”
  “个没心肝的,不会是和谁私会去了吧?”魏顺找不出端倪,接了浸水的手巾擦嘴,调侃道,“我又不是他爹,他爱上哪儿上哪儿,以后也甭告诉我,心烦。”
  “前几天徐大人跟雪姐两个去买菜种子了,”柳儿笑着低声说,“今儿该不会是和雪姐吧?”
  “滚你吧,他俩年纪差了十多岁,”这是个粗俗的玩笑,魏顺乱笑着打了一下柳儿的头,说,“你才多大就说这种话!不学好的。”
  柳儿:“他们都乱传,说徐大人要成亲了。”
  “谁说的?”魏顺开玩笑,说,“他还要留着好好儿伺候我呢,敢成亲?翅膀硬了这是。”
  柳儿问:“徐大人他……真的喜欢喜子?”
  “没有的事儿。”
  “喜子自己说的。”
  喜子就是那个原来叫狗子的,长得白净像个姑娘的,他平常做事不错,听话,算不上俊但有双透彻似水的眼睛;魏顺本来没把柳儿的话放在心上,可他一低头,忽然想起徐目那次摸了人家。
  就问:“喜子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他就说,要是徐大人今后成亲,您肯定得给一两个伺候的,喜子说他想去。”
  “噢噢。”魏顺点了头,晃神之后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人家孩子说的喜欢又不是那种“喜欢”。
  清了清喉咙装深沉,说道:“你们这些少嚼舌根吧,听没听着?”
  “嗯。”
  枇杷吃了几颗,接着,柳儿伺候魏顺漱口净手,看着他再次睡下,说:“水还是放在凳子上了,督主,有事儿就喊我。”
  “你不高兴。”
  这孩子不太对劲,魏顺吃第二颗枇杷的时候看出来了,他躺在床上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在心底感叹:他要是没被净身,定然是个很妙的男人。
  可怜,魏顺叹了一口气,想着,等他回应自己的话。
  “没有,督主,我什么都很好,您放心吧。”
  他显然是失落的,吹了灯端着蜡过来,趴在床边儿上给魏顺说了个笑话。
  魏顺说:“有事就告诉我,兴许我能有招。”
  柳儿:“您也没招。”
  魏顺:“说吧。”
  他担心这孩子羞窘,抬起身子把蜡吹了,然后,两个人都待在一片漆黑里;柳儿的呼吸声很重,他跪下了,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
  说:“我以前答应喜子了,要是以后回乡,就带着他一起走,可现在……他不想走了,他愿意跟着徐大人。”
  “谁说他要跟着他了?”
  “他愿意。”
  “这个家我说了算,我不准他走,他还敢硬走?”魏顺顿了顿,低声说,“这个喜子是欠打了,你别哭,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您……真要打他?”
  “嗯。”
  “算了吧,督主。”
  “不能算了,我说话算话。”
  那又高又俊的柳儿还在哭呢,趴在魏顺床底下,吞咽着口水,说道:“那么我替他行不行?您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我身体好,能受得住。”
  大半夜的,这可怜孩子在魏顺的卧房里,几乎要放声哭出来了。
  魏顺半天没说话,然后骂他:“魔怔了!痴儿!”
  夜里有月亮,没睡的下人听见柳儿在魏顺房里哭,没多久,他出来了,坐在门外台阶上继续守夜,手底下挠着一个破了的蒲团。
  第二天一早,魏顺就让人把柳儿送到西缉事厂去,给底下的官们伺候茶水了。
  /
  柳儿前脚走,徐目后脚回来,魏顺没教训喜子,倒是先给了徐目一个巴掌,弄得他惊慌失措,以为魏顺怪他夜不归宿。
  “督主,我昨儿晚上——”
  “你哪只手摸的人家?我这就给你剁了信不信?”
  “我摸谁了!”
  “柳儿走了,我给弄到厂里去了。”
  “什么啊……”
  徐目还是懵的,捂着脸站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摸过谁吗?那个孩子?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又干柳儿什么事?
  “你就害人吧,”小事一桩,可当下的魏顺看不得这个,昨夜吹了灯那时候,他觉得他自己就是柳儿,柳儿就是他自己,他冷冷注视着徐目,缓了好半天,吁出去一口气,说,“来不及了,先走吧,去厂里。”
  话也不说清楚,徐目着急,可看魏顺那样,就不敢再问,出去准备轿子了,顺道洗了把脸。
  等什么都收拾好了,上轿子之前他才敢出声,小声地告诉魏顺:“督主,我昨儿晚上和奉国府底下的吃酒来着,到了后半夜,忽然来了消息,说不去宁王府提亲了。”
  魏顺的手掀着轿子帘,整个人滞住了。
  见他不出声儿,徐目继续说道:“宁王府有了痘疮瘟疫的传言,八成是真的。”
  魏顺憋了半天,才冷冷丢出来一句:“与我何干。”
  徐目:“宁王府想瞒着,奉国府还是知道消息了,现在很生气,听说张吉天还没亮就进宫去讨说法了。”
  “嗯,”沉默了一阵的魏顺轻轻点头,说,“让咱们底下的人注意防范,近日少和宁王府的来往,再弄些预防的汤药,别染上了。”
  /
  奉国府这边,全家人都不高兴,没当成准新郎官儿的张启渊在装不高兴,他没去值上,该吃吃该睡睡,然后听大家坐在一起骂人,等宫里回来新消息。
  李夫人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嫌弃丢人,让他快回房去,他说:“以后别再找亲家了,我这个人克妻。”
  “你个小孽障!”李夫人都替他羞臊,气急了站起来,预备打他,骂道,“到我死的时候你也扶不上墙!”
  几个嫂子上来拉住了李夫人。
  “蕴荷,”一个姨奶奶好心劝告,“又不是咱们孩子的错,是他宁王府不地道,你也别动气伤了身子。”
  李夫人:“真是后悔生他。”
  张启渊:“你是后悔嫁给我爹吧?以为他全心全意和别人不一样,可他还是有了侧室,你还得摆正身份,每天装大度,现在还往我身上撒气。”
  这话实在过分了,旁边和李夫人耍得好的一个婶子,生气地责备:“小老五你有良心么?你是蕴荷的命,还这么和她说话!”
  在场的人不算多,但各个身份不一样,有侧室的,有正室的,有受喜欢的,有受冷落的……张启渊的话硬是把那种假惺惺的安稳撕开一道口子,里头尽是些女人的血泪。
  他推开了门,叔叔那里庶出的姐姐妙云陪他出来,走在路上了,她劝他:“子深你已经长大了,别难为你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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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昨天~
  第13章
  不多日后,大同的案子有了着落,镇监太监吴素被定贪赃受贿等好几样罪名,畏罪自残,死在了西厂的牢里。
  说法是这么个说法,可外边传言满天飞,连魏顺吃人这种荒唐的都编出来了,原话是——“那个魏大太监把人给煮了,太监都是童子身,吃他们的肉,是个益寿延年的方子。”
  茶肆和酒摊子上的谈资罢了,另一人吃着豆子,说:“那他是怎么煮的?用草药煮的?是不是得加酒糟?不加的话可能腥气。”
  刚才说话的人:“你知道人肉什么味儿?”
  “我不知道,听老人说起过,反正是不好吃,总比羊肉跟猪肉难吃,太嫩的没嚼头,太老的又硬又臭,难吃着呢!”
  “但这个姓吴的阉过的嘛?阉猪比牙猪好吃,不骚,阉人估计也一样,肯定比咱们好吃。”
  “在理儿,估计是……”
  几个人悄声瞎聊着,喝冷茶,吃碟子里的豆子、松子仁儿、干肉,企图将酷暑带来的热意驱赶一些;不多时,其中一个人再回头时,看见三五个穿官服带刀的走了过来,领头很威风,将在座的几人一指,说:“西缉事厂役长陈大武,有人上报你们在这儿讹言惑众,先别喝了,跟我们回去一趟。”
  西厂的来头,最近谁听谁怵,几个人反应过来,吓得脸都白了;还没来得及喊冤呢,就被那几个带刀的押着了。
  其中一个胆儿小的,被吓得尿裤子,人没走出去几尺,热尿就顺着裤管子流下来,淅淅沥沥浇了一地。
  西厂这般做派,没法子让人把传言吞进肚子里,倒滋生出了更多的传言;抓来的那些人都在西厂牢里关着,被挨个儿审问,运气好的受一番训诫离开,运气差的免不了被治罪。
  那姓江的竟然来了。
  吴素的案子收尾,近期整治民间谣传,西厂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姓江的没穿官服,一件深色团领,戴网巾,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都知道他是神机营的副将,虽说没有显赫的家世,可过了武举,颇受赏识,所以连威风的西厂守卫也没拦他,只是问候两句,还答他的话,说:“江将军,我们督主昨儿熬了一宿,家都没回,正在后头院子里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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