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包厢内开了暖气,有些热。
  李现青落座后把羽绒服脱了下来,露出内搭的杏色针织衫。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聂云驰一边给倒茶,一边说:“这家店没有菜单,只按时令出菜,有忌口的吗?”
  李现青摇摇头:“刚刚在外头,根本看不出来这家店里面居然是长这样的,你是怎么找到的?”
  聂云驰将茶杯放到李现青面前:“之前来沙城的时候,朋友带我们来过几次,环境和味道都还不错,就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李现青确实很喜欢。
  他吹了吹热茶,喝了一口。
  李现青喝完半杯茶,觉得胃里变得暖洋洋的。
  放下茶杯一抬头,却见聂云驰正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看。
  李现青放茶杯的手一顿,不解地看向聂云驰。
  “我在想。”聂云驰的喉结滚了滚,“你好像只喜欢在我不看你的时候看我。”
  李现青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结果聂云驰下一句就是:“是吗?”
  李现青哽了一下。
  他想了想,说:“我只是不太喜欢和人对视。”
  “这样。”
  聂云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说:“所以不是不喜欢我吗?”
  李现青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藏匿在发丝里开始发烫。
  他就是讨厌聂云驰这样,总是会突然地说一些让他措手不及的话。
  然后让事情变得自己不可控。
  可聂云驰不会因为李现青的逃避而放弃继续发言:“因为从今天刚见面开始,你的视线总是避开我,但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很在意吗?”
  “我很在意。”
  李现青望着神情有些认真的聂云驰,突然有些不明白:“这很重要吗?”
  聂云驰颔首:“重要。”
  李现青:“为什么?”
  聂云驰:“因为在追你这件事上,你是唯一的裁判。”
  李现青还是不太明白:“我真的不擅长和人对视……”
  “不是这个。”聂云驰难得打断李现青的话。
  李现青有些茫然,半响,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知道聂云驰说的是什么了。
  包厢外的引水顺着敲击的竹子湍湍流出。
  竹敲声声,像水的心跳声。
  李现青想回避这个话题。
  可是聂云驰还在等他的回答。
  咚、咚、咚。
  李现青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只记得最后自己说:“没有不喜欢。”
  第23章 芙蓉
  芙蓉洲是横亘在江心的一座小岛, 因种了一大片芙蓉花而命名。现在正逢冬季,木芙蓉早已经过了花期,只留下还硬挺的墨绿枝叶在寒风中招展。江边的芦苇呈现泛黄的半枯状态, 被风吹得发出簌簌的声音,一片一片地倾倒。
  站在江岸往城区望, 可以看见对岸的高楼犹如海市蜃楼,在寒流带来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江边的风有些大, 但在芙蓉洲的内里, 因为一圈圈乔木的包围, 寒风只能渗透进来一点痕迹, 还算不上太冷,依旧是适合散步的温度。
  李现青和聂云驰现在就在芙蓉洲上散步。
  时不时仍有江风吹来, 冰凉但不刺骨。
  李现青被吹得打了个喷嚏。
  聂云驰站在外侧看向他:“冷不冷?”
  李现青摇头,看了眼聂云驰身上的大衣说:“我不冷, 倒是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这次出门,聂云驰的时间仓促, 没来得及认真看沙城的天气预报, 只按照a市的天气多加了一件毛衣便出门了。
  这一套或许在a市保暖绰绰有余,但在更北一些的沙城,显然还是有些单薄了。
  “出差没有带太多衣服, 南方的天气又总是多变。”聂云驰在这个话题上不欲做过多解释。
  “也是。”李现青顿了顿, 突然冷不丁地说, “前两天沙城下了很大的雨,一下子就变冷了。就跟我们那里前段时间下雪一样, 降温降得人措手不及。”
  聂云驰毫无防备地附和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南方的冬天一下雨就湿冷的厉害。”
  倏忽间,李现青直直地看向聂云驰的侧脸。
  沙城前两天根本没有下雨。
  他看过天气预报了, 沙城的降温是在一个星期前就断崖式完成的。
  可是聂云驰不是说这几天是到沙城来出差的吗?
  那怎么会连沙城到底有没有下雨都不知道呢?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突然想到中午在餐厅的时候。
  听到李现青的回答,聂云驰卸了一点力,靠在椅背上。
  见他好像还准备说些什么,李现青直接先声夺人道:
  “你不许说话了,我不听。”
  聂云驰眉梢一挑:“我还没说,你怎么就不听了?”
  李现青当然不愿意听他狡辩:“你什么都不许说。我什么也不听。”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还不够有威慑力,李现青补充道:“你再乱说话,就给你黄牌警告一次。”
  这显然镇住了聂云驰。
  他看着李现青,嘴角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李现青知道听起来或许有一些无理取闹。
  但是谁让在这场你来我往的追逐赛上,聂云驰心甘情愿地让渡出了唯一的裁判权。
  聂云驰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人,和李现青示意了一下,随手接起电话。
  李现青两只手捧着茶杯喝茶,安静地看聂云驰打电话。
  还是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会微微拧着眉头,语气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坏,平得让人听不出一点情绪。
  又是工作上的电话了。
  挂断电话前,李现青听到聂云驰说了一句:“剩下的等我明天回来会上说。”
  李现青突然觉得有点好奇。
  等聂云驰挂了电话,李现青问道:“你这次来沙城出差,是待到明天才走吗?”
  聂云驰下意识点头:“对。”
  “噢,这么巧。”李现青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要是再早一天,我们就遇不到了。”
  但是聂云驰望着他,眉梢一动,说:“不会的。”
  语气很是笃定的样子。
  “初试结束后,有什么打算吗?”
  李现青被聂云驰的问题从回忆里拉出来,他想了想,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实我不太想准备复试,总觉得大概率是考不上的,但是又不能真一点都不准备,想着万一真进复试了呢?”
  说完还沉沉叹了口气:“好难。”
  “先准备着吧。”聂云驰沉思了一下说,“或者先把英语问答的部分准备了,其他的可以先放一放不着急。”
  李现青小鸟啄米一般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注1)
  现在是沙城的旅游淡季,芙蓉洲上的游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彼此分散开来,相隔甚远。虽说没有什么热闹的气氛,但是胜在安静,聊天的时候即便是轻声细语,也能听得清楚。
  李现青和聂云驰并排走着,两个人聊起天来总是没有什么章法,时常上一秒还在说这个,下一秒就突然想到了那个,但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走,慢慢地聊,居然也不知道时间流转到了哪里。
  散步的时候,不知道有意无意,两个人都没有把手揣进口袋,而是自然地垂在身侧,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两个人偶尔走得近了,手臂会碰到手臂,肩膀会挨到肩膀。
  有时会分离,有时会短暂地持续一会。
  直到某一个瞬间,指尖缠住了指尖。
  是李现青的食指若即若离地勾住了聂云驰的尾指。
  一开始,李现青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像在地铁上时那样。
  虽然李现青是北方人,但实在算不上抗冻的体质,一双手暴露在冬天的空气里晃悠了一段时间,早已变得冰凉。
  刚一碰到聂云驰,就把他的手指冰得微微一抖。
  李现青偷偷笑了一下。
  然后轻轻地,用指尖勾住了聂云驰的尾指,甚至还随着走路的节奏摇了摇。
  第一下,聂云驰没有反应。
  又摇了摇,聂云驰还是没有反应。
  李现青撇嘴,觉得没意思不好玩,就想把手指撤回来。
  结果就在下一秒,那根任性挑拨的手指就在肇事逃逸的路上被拦截了。
  聂云驰几乎是在瞬间,反手紧紧牵住了李现青的手。
  没有松开。
  李现青错愕地低下头,去看聂云驰和自己紧握着的手。
  他觉得聂云驰的体温似乎要比自己的高一些。
  牵手的时候,自己像握住了一杯热茶,或者一个暖炉,总之是一切温暖的东西,一路顺着手臂烫到他的心脏。
  滚烫得令人心悸。
  “现在问会不会有点晚?”聂云驰看着李现青的头顶,突然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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