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这辆法拉利,以直线的方式驶过来,轰鸣声越来越大,大到能把耳膜震碎,速度也极快,快到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像是眨眼间就能开完。
陆衿渊踩着油门的脚稍松,迎着如野兽咆哮的车子,脸上如常冷色,眼底漠然看不出一丝怯意。
陆衿渊估算着距离,嘴角曳出一抹极淡极寒的笑,脚终于是舍得离开油门,然后移到刹车上,踩了一下。
像是象征性的、敷衍的配合。
“嘭——”
巨大的一声碰撞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轮胎与水泥路的摩擦声,还有为数不多的目击者的尖叫声。
迈巴赫被撞击,直冲花坛,车头被撞得报废,正冒着一缕缕灰烟。驾驶座上的陆衿渊前身俯在车盘上,额角淌着鲜红骇人的血,低垂藏着的脸上浮现阴森的笑容,方才电光火石间的兴奋似乎还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生理的不适冲击着大脑神经,眩晕感后知后觉。再后来,他便只记得救护车的长鸣声,和警车的警笛声。
冗长的街道,各种交横绸缪的声音,安静的是道路两旁种满的红色扶桑花,春风轻抚,微雨落下流连于鲜红的花心,形成着微妙的美,鲜活的生命力里希望与重生并存。
救护车开往市中心医院,高级病房在住院部最顶层。明亮的走廊上,一位穿着精炼职业套装的女人,步伐爽捷却也稳重,身后跟着一名实时汇报的助理。
“陆总已经接受过治疗,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周煜将获取到的消息说出。
江清影目视前方,低低的声音中有几分颤抖,“还有呢?”
周煜看了眼江清影,脸色沉重道:“肇事者是陆易川,半个小时前已被警方捕获。”
江清影倏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周煜,细眉几乎拧成一团,难以置信道:“半个小时前?”
周煜咽了咽喉,点头道:“是的。”
江清影闭眼,胸腔中哼出一声冷笑。
半个小时前。
快的有点过分了。
江清影转身,面向前方最高级的vip病房,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她双脚粘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握拳,眼眶通红,极力忍耐着即将迸发的情绪。
良久,她才忍下扭头就离开这里的冲动。
病房大门打开,里头人并不多。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的陆衿渊,杵在一旁谨慎小心的齐信,还有两名老专家级别的医生。
江清影站着门口停了几秒,忽视众人的目光,在空中与陆衿渊对视一瞬,很快的一下,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她向前,站在两位医生前,面无表情地问:“他要死了没?”
两位医生都被她的气场吓退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偌大的病房变得肃然起来,没人敢开口发出一声,就连那位名声鹤立的陆家掌权人也不敢开口。
其中一名医生回过神来,对她说:“陆总额头上缝了五针,拍过片子,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其余身上的软组织挫伤不严重,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即可。等下再做个全身检查,无大碍的话即可就能出院。”
另一名医生看了眼床上的病人,又看了眼江清影,两人看上去一点都不熟的样子,于是他便斗胆一问:“请问你是家属吗?”
江清影红如榴石的眼尾上挑,明亮的黑眸绚丽动人,忽的莞尔一笑:“不是,我走错了。”
第75章 不能既要又要
这位入院的爷住的是最高级的病房,偌大的病房占据医院最高的一层,里外三层都是他的人,门口还围了一圈黑衣保镖,怎么可能会有“走错”这个说法。
江清影不理会他们的疑惑,扭头就走。
在她转身的时候,陆衿渊反应过来,急忙下床,抓住她的手臂,“...清影。”
江清影没转身,也不看他,低垂着眼盯着地板虚无的一处,“你好好做检查,我还有事要先走。”
陆衿渊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很大,她皮肤白,很快就形成一片淡粉的红印,他察觉后才慢慢卸下力道,可就不愿松手。
他怕这一松手,她就跑了,再也追不上了。
江清影叹气,“你冷静一点。”
有些可笑,明明一开始最担心的人是她,现在反倒需要她来劝解受伤的人冷静一点。
“对不起。”陆衿渊含着血腥的嗓子哑的不行。
江清影回避他落在自己身上灼灼的目光,轻轻嗯了声,“我下午真的有很重要的工作。”
陆衿渊盯着她苍白的侧脸,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松手了。
“我今晚在家等你。”他带着恳求的语气。
江清影被解开了桎梏,抬腿就往门口走,“那就今晚再聊。”
她走的飞快,接近跑起来的速度。她真的待不下去了,怕再多待一秒,她就会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去质问他。
成年人的世界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忙,一个合格的成年人要懂得伪装情绪,生活是现实的,感情是最不起眼的东西,它只占据生活里最小的一部分,得空了才能轮到它,处理它。
不了了之的见面过后,江清影回到公司处理公务,陆衿渊则留在医院做完剩下的检查。
表面看两人似乎没有任何不妥,一个依旧工作起来雷厉风行,一个将陆易川的事情收尾,依旧心狠手辣。
江清影早就知道陆衿渊要处理陆易川,不过他没说,她便没过问。她没想到,陆衿渊的目的是要陆易川锒铛入狱。
她也清楚陆衿渊这个人做起事来手法有多狠,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但居然狠到可以拿性命做赌注。
她不明白,他的权利欲能达到如此疯魔的程度,让自己变成一个不要命的赌徒。
还是为了别的?
她真的看不清他。
夜色渐浓,天际无星无月,只有厚重的云层浸着夜色,缓缓压下,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江清影披着夜雾归家,陆衿渊早已在家等候。
听见玄关处传来窸窣声响,陆衿渊条件反射般起身,望过去,猝不及防地与她视线相撞。
他薄唇微动,轻声道:“回来了?”
江清影迎着他的目光,嗯了声,然后低头换鞋,再走到客厅坐下,仰着头看站在正中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
陆衿渊移步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手掌搭在她的膝盖上,“尽管你可能已经把事情猜得差不多,我还是想完完整整的跟你说一遍。”
“你说。”江清影红唇轻启,没有一丝温度。
陆衿渊总结提炼能力非常出色,空旷的房子里,他的声音萦绕在其中,五分钟的时间,他将一切徐徐道来。
包括当初陆启城交给他的任务,他是如何成为一个被操纵的“杀手”,他是如何设局,如何利用每个人人性的弱点,陆云嵩的爱子妻之心切,李婉君的愚昧以及对儿子的娇惯纵容,陆易川的冲动莽撞,和那不堪一击的心理防线。
他的第一步是罢免陆云嵩职务,收权收利;第二步针对李婉君以及背后的李家,让其离开南洲,陆云嵩爱妻,自是不会让她一人独自在深山里吃苦;最后一步是陆易川,这是他脱离陆启城的掌控擅自做的决定,他用了一个很疯的做法,不断激怒陆易川,让他犯错犯法。
陆衿渊结束了陈词。
江清影凝着他的眼,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的很,轻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已经要什么有什么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陆衿渊张嘴的动作停滞不动,半天也没给出回答。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从小被操控着生活、学习、工作,活的像个傀儡,也许他是想要一个新生的机会,把一切解决到底了。
脱离了掌控,他或许能新生。
江清影眼底的失望难以掩饰,胸腔沉闷得让她呼吸艰难,喉咙酸涩哽咽,指控他:“疯子。”
陆衿渊眼帘拉下,自嘲一笑,承认她说得对,他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你要对付所有人,最后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陆衿渊震惊,强烈否认:“怎么可能!”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
“你是不怕死啊...可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收到你出车祸的消息的那一刻,我整个人跟死了一样。你是有多少条命够你拿去赌,我又有多少条命够你吓。”
江清影忽而觉得自己像是在讲一个冷笑话,连自己听着都哭笑不得,“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但凡有想起过我,你都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万一今天你真的死了,我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这些你都没有想过,你太自私了。”
“不是这样的...”陆衿渊想极力的辩解,可无论他说什么都是苍白,难以让她信任。
“不,就是这样的。”江清影不断的否定他,“故事结局了,你才得舍得告诉我谜底。陈礼谦的事情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只能自己去调查。设计陆易川的事,从头到尾我都不知情。戒指丢了你也没有第一时间跟我说,还是我问你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