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拳头攥着水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旁边的庄崇没刻意想着偷看，奈何宴巡字写得很大，墨水歪歪扭扭构成一个烦字，两处顿笔看起来尤为用力。
宴巡终于放弃了折腾那张可怜的草稿纸：“后面我打得气死，去冰柜拿了瓶可乐降降温。回来发现他人靠在座位上，屏幕也是暗的，以为他是昨晚没睡好在补觉……谁知道会出这种事啊？”
经理庄崇深深叹了口气：“我来客厅找他聊转会期续约的事，过来叫了他半天也没醒，一摸发现人身上冷得出奇，已经没呼吸了。”
“我前一天晚上刚和中单吵架……感觉看到他会很尴尬，就在楼上自己房间里待着没下楼。”先前被宴巡点到名的黎莉略有些僵硬。
经理庄崇立刻追问：“你们为什么吵架？”
黎莉双手捂住脸，痛苦道：“我们俩打双排的时候我一直在吃他中线。他喊我别吃了，我以为他逗我玩呢，结果居然真生气了。”
庄崇有些说不出话：“我早就说过要和队友好好相处……唉！”
“行吧。”侦探眨了眨眼，暂时接受了他们的说法。毕竟一轮搜证都没开始，现在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帮助观众带入角色背景。
江淮看向辅助顾书棠：“你呢？”
“我出去倒水的时候他还在打，顺便让我帮他倒了杯水……但我没趁机下毒，真没。你们等会也可以去查，水都是大饮水机直接倒的，我一直开着直播在看弹幕，没怎么留意他。”
“至少可以排除凶手是在饮水机直接投的毒，应该是通过杯子动的手？”目前嫌疑最大的顾书棠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不然我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
“……我是队伍的替补中单郁岚。”郁岚初来乍到，和这里一半人都是第一次见，还不太熟，说话时略有些迟疑。
江淮轻轻敲了两下桌子，郁岚的视线从他的指尖落到他脸上，透过平光镜片看见江淮带着安抚意味的眼神。
仿佛得到了某种安慰剂般，郁岚蜷起食指，语速重新恢复平常：“我原本在和庄经理讨论下赛季的事情，如果还是不能给我首发位的话就准备转会了。”
“讨论结束后我去外面倒水刚好遇见了中单，还和他聊了两句，问问他是怎么想的，结果一个小时后突然得知了他的死讯。”他话锋一转，冷不丁接了顾书棠的玩笑，“……要是饮水机投的毒，我们应该会变成三具尸体。”
庄崇有些意外。
他和郁岚在女团曲特辑篇《杯酒且温》同组，记忆里对方不太爱说话，要不是当时周成文发现郁岚很会转扇子，估计总共都没说到十句话——居然还会开玩笑？
江淮有些得意。
【我现在也太专业了！什么微表情细节动作全都信手拈来啊信手拈来，脑子还没想完自己下意识就操纵马甲开始卖了！】
【我好想念三年前那个自己和自己打电话都觉得尴尬的纯正直男啊。】819木木地说。
郁岚刚来对流程还不太熟，江淮照顾前队友也很正常他们就在隔壁区翻箱倒柜，两组人离得很近。
和江淮单独呆在一起时，郁岚话都变多了一些，黎莉紧挨着听见两人轻松的谈话声，连语气里都带着笑，看样子是很放松。
她扭头看了眼和自己同组的宴巡，平日里总是眉飞色舞的人今天嘴角明显向下偏离。
黎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要单是表情也就算了，宴巡连找线索的动作都分明没以前干脆利落。
【别卖你那淮岚了！】819尖叫道，【宴巡这找得也太慢了完全在划水啊！干点正事好吗！】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江淮分神到那边的二世祖身上，开始三头六臂地找线索。
黎莉视角里，长长的一条人蹲到地上，弯腰去摸冰柜底层的线索。应该是没能够到，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臭着张脸捏了捏眉心，蹲得更低了点。
察觉到视线，宴巡倏地扭过头看向她，黎莉吓得一抖，光速把脸转了回来，心里还在不死心地琢磨对方今天的怪异，没忍住再瞄了几眼。
莫非是黯然神伤了？不至于吧？他对江淮的执念有这么深吗？
而且虽然郁岚是前队友关系很好，但他也很特别啊？有什么好伤心的？
不对——宴巡哪里特别了？黎莉陷入新的沉思：特别能犯贱算特别吗？
“我查了饮水机和当时顾辅助的直播回放。”宴巡说，“虽然饮水机那边没查出什么异常，但回放里她先后倒了两次水，第二次回来明显比第一次帮中单那次快得多。”
“你都说了帮中单了。”顾书棠平静地说，“倒一杯水肯定比倒两杯水快啊。”
几人讨论期间，郁岚似乎有话想说又有些纠结。江淮回给他一个确定的眼神，郁岚方才开了口：“我觉得可能是宴上单做的……”
他话音未落就被宴巡打断了：“我都没去过饮水机附近我怎么下毒？”
《谁是凶手》录制这么久，几位嘉宾间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共识：宴巡虽然人长得凶，脾气也很差，但他通常只会对江淮一个人发作，很少给别人脸色看。
之前贺琛来的那期大家开玩笑，故意把宴巡和江淮分到一组搜证，他也只是嘴上犟了两句而已。明明同样都是客串嘉宾，他对郁岚的态度却很差：“不怀疑碰过杯子的顾辅助怀疑我？怎么？你想的我还不——”
“不要这么凶嘛。”侦探轻飘飘地打断他，尾音明显比平时说话时重，听起来像一个俏皮的玩笑。只是江淮的语气温和中又带着一点隐约的强硬：“万一传出去说我们战队首发凶替补，这多不好。”
黎莉心说不好，江淮这个偏架拉得简直就是把火从郁岚那里引到自己身上，等会宴巡要是超级加倍殃及池鱼怎么办？
果不其然，宴巡磨了一下牙，表情看起来明显比刚才还要不爽。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江淮，某种意义上对郁岚的攻击性确实弱了点，毕竟那一腔毫无由来的怒火全转移到了江淮身上：“那你说我怎么下毒？”
和他截然不同，江淮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尾音依然是让人心痒的俏皮：“你不是去冰柜拿了可乐嘛。”
“……所以呢？”宴巡明显泄了点气。
“中单喝水喜欢加冰。”郁岚说。
宴巡语气冷淡而生硬：“我没问你。”
他仍然看着江淮，但从刚才到现在，江淮都没有侧头看过他——当然也没有侧头看过郁岚——他只是懒洋洋地靠在侦探的那张椅子上，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游离的主持姿态。
江淮先回答了他后半个不算问题的问题：“我们一起查的线索，他回你我回你都一样。”
宴巡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如同一座临时休眠的活火山，在爆发边缘泄了气。江淮感觉自己这个表演有点像在吹气球，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他补贴上一张拍立得，是一组冰格，晶莹剔透的一块块冰排列得整整齐齐，但缺了三分之一：“除了你，没人去过那边。”
郁岚替他补充上剩下的证据链：“基地里只有中单喜欢喝冰水，前一天晚上他和黎莉吵架完把所有冰都用完了，这组冰格是你新冻的。”
宴巡还想辩解，郁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有模有样地打断了他，温柔地问：“怎么样？你想喝喝剩下的这几块冰吗？”
他和江淮的配合实在很默契，你一句我一句，连旁边的庄崇看着都觉得有点说不上话，更别说是被连环逼问的当事人了。宴巡抬眼盯着郁岚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我还真挺想喝的。”
他移过视线重新看回江淮：“去帮我倒杯水吧？”
“我还不想坐牢呢。”江淮眨了眨眼，轻松道，“我们现在投票？”
五人全票通过，连宴巡本人都放弃了挣扎。他扯了下嘴角，干脆自己把双手放到桌上。第一次上任就成功抓获真凶的侦探江淮微笑：“谢谢配合。”
宴巡没再回话，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安静地看着江淮动手把他铐住。过程中江淮指尖擦过他的皮肤，体温和冰冷的手铐形成鲜明对比，宴巡呼出一口气：“我本来拿到那个冰格了。”
侦探像是有些好奇，伸手推了推往下掉的平光镜：“那为什么没藏起来？”
黎莉有种不祥的预感。隔着中间的庄崇，宴巡看向她，咬牙切齿地说：“因为黎莉一直盯着。”
【真不是我自己想赢，二打一欺负人。】江淮试图辩解，【是因为宴巡根本没机会销毁证据好吗？】
“诶？”黎莉不敢置信地说，“我哪有一直盯着？”
“你完全是一直盯着好么。”宴巡说，“而且看起来像一边盯着一边思考……我甚至不敢把那个冰格拿出来。”
“你们俩关系是真好。”导演笑呵呵地说。
他心想幸好你们关系好，不然以这么低的片酬绝对邀请不来郁岚这种又有流量又很配合录制的：“讨论环节我们小江明显很相信郁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