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泪珠的分量当然不重。
  但却一下子把秦悬渊从失控的状态中给砸醒了。
  他的意识逐渐回拢。
  在看清楚眼前画面的那一刻,剑修顿时就慌了。
  ……他都干了些什么?
  不仅强吻了月伴儿……不管不顾放出心中的欲/念,还趁着少年安抚自己时拼命欺负对方……
  ——而这些都是他刚刚做出来的事情!
  回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秦悬渊抬起手,下意识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薄倦意及时阻止了他。
  然后——
  “啪!”
  少年一只手打在了剑修的脸上。
  “清醒了吗?”
  薄倦意冷声问道。
  “清醒了……”
  秦悬渊这会是彻底地清醒了,但他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脸上的巴掌印,而是匆忙翻开了薄倦意的手。
  果然,少年娇嫩的掌心上已然变红了。
  跟剑修皮糙肉厚的外表不同,薄倦意的肌肤却被养得娇气极了,平日里稍微磕碰一下都会红,更别说使那么大的力气了。
  秦悬渊有些懊恼。
  他低下头,低哑的嗓音还带着无尽的愧疚。
  “抱歉,是我……”
  剑修的话还没能说完,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就抵在了他的唇瓣上。
  “我说过你不用总是对我说抱歉,我们是道侣,这一点暂时还不会改变。”
  薄倦意看着他。
  秦悬渊没有错过少年话里的‘道侣’两个字。
  也就是说……月伴儿并不打算和他解除道侣关系?
  感受到剑修骤然变得热烈的目光,薄倦意挑了挑眉,他不得不出声强调:“是暂时!如果你后续胆敢做出违背承诺的事情,我会与你一刀两断。”
  秦悬渊没有说话,但他却在少年的掌心上亲吻了一下。
  至于薄倦意说的暂时……秦悬渊有信心让这个暂时变成永远。
  薄倦意却不知道剑修在想什么。
  他见对方已经清醒过来了,于是询问道:“你刚才差点就入魔了,是因为那个梦吗?”
  经过了这一番折腾,薄倦意这会也反应过来了。
  秦悬渊刚跟他说完自己做了一个梦,后面马上就灵气暴乱了。
  那么剑修的异常显然是和这个梦有关。
  秦悬渊也没隐瞒,他垂着眸说道:“我梦见了一场葬礼。”
  时至今日,在回想起梦中发生的一切时,秦悬渊仍然还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恐慌。
  他不禁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少年,直到感觉那具温热的身躯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怀里的时候,秦悬渊才稍稍能够安心一些。
  他把梦里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薄倦意的死亡。
  和剑修反应有些激烈的模样不同,薄倦意在听到自己的死亡后,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变。
  仿佛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而秦悬渊在说完以后,剑修却蓦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之前一直都以为月伴儿厌恶‘秦悬渊’是因为少年可能并不满意他们的婚约。
  然而现在想起来……
  少年的这份厌恶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了‘秦悬渊’会做什么。
  就像是他做的这场梦,或许月伴儿也梦见了那些事情——梦见‘他’上门挑衅。
  甚至是……
  梦见了自己的死亡。
  第182章 谢谢你陪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秦悬渊想要否决他这个荒唐的猜测。
  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
  他的月伴儿怎么能经历这种事情?
  但他的这份希冀也很快就在少年平静的面容下被粉碎了。
  薄倦意知道。
  他不仅亲眼看见了自己的死亡,还知道了所谓的主角是如何踩踏着他们薄家和太衍神宗的尸骨往上攀爬,最终成为整个上界的救世主。
  在秦悬渊还会因为发生在少年身上的遭遇而感到愤怒的时候,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薄倦意却已经能够平淡地把两件事情分开来看待。
  未来是未来,现在是现在。
  按照窥天镜所描绘的未来,他现在都应该已经被主角啪啪打脸了。
  可现实却是,他现在活得好好的,还有了一个道侣。
  他的命运已经和书里的那个炮灰不一样了。
  也因此,在秦悬渊又一次陷入自责的情绪之中时,薄倦意叹息一声,他捧起剑修的脸颊,目光注视着对方开口道:“梦境往往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我眼下不是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薄倦意的语气轻飘飘的。
  可秦悬渊却做不到少年那样释然。
  修士一般很少会做梦,如果毫无征兆地梦见一些事情,有可能是对他们自身的一种示警。
  而有关于薄倦意的任何事情,秦悬渊都不会轻易地就将其忽视。
  何况还是这种寓意着死亡的梦境,再加上渡厄僧给他判定的命格……
  秦悬渊抿了抿唇,眸色不禁暗沉了下来,他握住薄倦意的手腕。
  一向冷静沉稳的剑修在这一刻也显得莫名有些脆弱,他抓着自己道侣的手,脸颊轻轻靠在对方的掌心处,难得流露出几分依恋的姿态。
  “我的名字……是我父亲取的,他在我母亲生我的那日梦见了一头黑龙,他觉得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而他似乎也没有说错。”秦悬渊的声音有些干涩,“在我出生时母亲就差点难产,之后身体也一直没有调理回来。”
  产后的亏空、秦家恶劣的环境以及日日夜夜为了孩子的操劳担忧……最终导致这个命运坎坷的女人甚至都没能等到秦悬渊在秦家风光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是秦悬渊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去。
  他跪在母亲的墓碑前,耳边听见的都是秦家人说他克母的议论声。
  秦悬渊没有去反驳。
  他只是下意识地看向秦河,他的父亲,也是他血脉上仅剩的与他最为亲近的人。
  年幼的秦悬渊对这位父亲还曾有过期许,他幻想着对方能和别人的父亲一样,站出来保护他的孩子。
  然而现实却是,秦河看他的目光中有探究、有不喜,却唯独没有对亲生血脉的喜爱。
  “我就说这个孩子生来不祥,他才几岁啊,就把自己的母亲给克死了……”
  还没能等到葬礼的结束,秦河就在自己的发妻的墓前朝秦家老太爷抱怨道。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话里埋怨的这个孩子才不到五岁,且刚刚失去了母亲,正是最需要亲人关爱的时候。
  秦悬渊一字不漏地把秦河的话听了进去。
  他收回了视线,也收回了他对秦河所有的期待。
  而后,不满五岁的秦悬渊就被秦家老太爷带在身边,只可惜不到一年的时间,历来身子骨健壮的秦老太爷也去世了。
  至此秦悬渊克亲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
  渡厄僧说他是一生悲苦的命,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倒也没有说错。
  秦家覆灭,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都陆陆续续遭遇了不幸。
  秦悬渊可以不在乎那些秦家人,但他却没办法看着同样的遭遇也落到薄倦意的身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赌不起。
  想到这里,秦悬渊低垂着双眸,他神色沉郁道:“和我过于亲密……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便梦境里事情不会发生,可万一……”
  “没有万一。”薄倦意出声打断了他,“我知道那不是你,阿渊,你不会这样对我。”
  秦悬渊张了张嘴,他的嗓子忽然就有些发干,心口也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闷闷的。
  “我……”
  剑修沉默了许久,他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变了。
  “如果……我曾经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呢?”
  “月伴儿,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也杀过很多的人。”
  “或许有哪一天,你也会被我带累。”
  剑修向来沉默寡言,多年独自一人的生活使得他早就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埋在了自己的心里。
  这还是第一次,秦悬渊说了那么多的话。
  大抵还是因为那一场梦的刺激,以至于让剑修感到如此地不安。
  而有些话说出来之后,接下来说的事情也就变得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从年少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到沦落成前途无望的废物,这在秦悬渊的口中,仅仅只用了寥寥数语就将这段经历给概括了。
  再然后,就是秦家遇袭,他也被关入戮杀城的地宫,被枷锁束缚,没日没夜的放血剐肉。
  如果可以的话,这段肮脏又血腥的经历,秦悬渊其实并不想让薄倦意知道。
  那是他最难堪的时候。
  他并不希望给月伴儿留下一个他那么糟糕的形象。
  然而在薄倦意的眼中,秦悬渊却没有看到那些所谓的同情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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