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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李姝菀听见了,但并没有应声。
  李奉渊盯着她,又沉声问了一遍:“你打算同沈回走,是何时起的心思?”
  他语气冰寒,竭力保持着耐性,李姝菀听他锲而不舍,终于舍得抬头看他。
  她不惧不怕,反问道:“你既然知道,想来早查得一清二楚,又何必问我。”
  她针锋相对,仿佛将他当作拦在她与沈回中间的拦路石,李奉渊压下心中泛起的苦意,拧眉问她:“若我不知,你是不是就打算抛下我随他人一走了之。”
  李奉渊将“他人”二字咬得极重,势必要将沈回同他们二人之间分个清楚。
  让她想明白,他们才是世间最亲近的人,谁也插足不了。
  李姝菀垂眸扫过他紧握着剑柄的手,没有回答这话,而是道:“你这样咄咄逼人,是不是我若答得不合你的意,你也要拿剑指着我?”
  李奉渊听得这话,神色怔然了一瞬,面上神色难辨,似心伤又仿佛痛恨。随后他直接卸了长剑,压在了桌上。
  剑鞘与桌面相撞,发出一声铮然鸣响。
  李奉渊屈膝在她面前蹲下,抬起锋利的眉眼看她,难以置信道:“我不过拿剑指了他,你便要为他说这样伤人的话。”
  他眼中渐红,不甘心地问道:“菀菀,他究竟有什么好?”
  李姝菀扫过他发红的眼,有些不忍见他如此,心中泛出酸意,眼也跟着湿了。可隐隐的,她又觉得痛快至极。
  她望着他的双眸,认真回答他的话:“他虽比武夫少些力气,但不缺胆识;文气稍弱,却有丹青妙手。阿沈如此年轻,今后当是前途无量,你告诉我,他哪里不好?”
  李奉渊越听脸色越难看,只觉得她被沈回迷住了眼、失了理智。
  他死死握着拳,怒气翻涌:“你身份金贵,见过世上数一数二的男儿,文武双全者比比皆是,他一介书生,能给你什么?你曾清楚说过你不喜欢书生,他沈回有何不同——”
  李姝菀截断他的话:“他就是不同。”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伤人,又或者故意说话刺他,她继续道:“侯爷忘了,我本也不是生在金银软玉中的贵人,粗茶淡饭,织布耕地我也做得来。”
  李奉渊听不下去,他倏然抓住她的手,粗糙的手指擦过她柔嫩的掌心,举到她眼前让她看:“这样的手,连虫子都不敢碰,如何吃得下那种苦?”
  他紧紧握着她:“还是你以为我会让你跟着那样无用的男人吃苦?”
  李姝菀试着抽回手,可却被李奉渊攥得纹丝不动。她嘴比心硬:“那是以前的事了,你一别五年,难道就没想过往日今朝事会变、人也会变。我早不怕虫子了,也吃得了苦。”
  她一字一句,犹如利刃将李奉渊的心脏割得血肉模糊,他怔怔看着她含泪的眼,痛道:“就那么喜欢他?”
  李姝菀没有承认,而是道:“……他让我安心。”
  “好、好……”
  李奉渊从不知道她性子原来这样犟,嫉妒如春风野草在他心底模糊的血肉处扎根,他一连道了好几个“好”字,而后倏然站起了身:“你既心意已决,我这就去沈家替你提亲。”
  第137章 吻
  吻
  李奉渊丢下气话,夺门便出。
  李姝菀坐在榻上,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神色有些怔忡,似乎没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
  沈回家在宥阳,距望京千里,李奉渊如何此刻前去提亲。
  然而李姝菀心中虽然如此想,但又觉得以李奉渊的脾性,他若气上心头,便是立即快马出城门南下也不无可能。
  李姝菀望着大开的房门,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她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站起了身,似想追出门去拦他。
  然而不等她动作,那远去的脚步声在完全消失之前,又逐渐变得清晰。
  李姝菀动作稍顿,又坐了回去。她抬眸看着门口,离开的李奉渊突然折返而归,出现在了房门前,外界霞光黯然,将尽的天光照在他背后,微弱、但又不甘,宛如他即将熄灭的心火。
  李姝菀的眼睫轻轻颤了一颤,在见到他的身影后,心中陡然镇定了下来。
  她微微仰着头,眼睛里还带着湿润的泪,嘴上却道:“为何回来?不是要去提亲?”
  李奉渊没有回答,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径直阔步朝她走来。
  高大的身躯迫近,停在她面前,随即毫无征兆地俯身而下。
  凛冽的气势如同铜墙铁壁将李姝菀包裹其中,她怔了怔,下意识往后缩,但李奉渊却又抬手揽上了她的腰。
  她避无可避,只能看他:“又要做什……!”
  李奉渊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只是拥住她,而后在她惊讶的眼神中,沉默而坚定地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深刻而用力的吻,炽热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湿润的呼吸相融难分。
  李姝菀睁大了眼睛,无意识捏紧了榻沿。一时之间,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感触。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唇上灼热急躁的呼吸,和眼前人饱满痛苦的吻意。
  李奉渊吻得疯狠,如同发泄,令她有些难以承受,呼吸顿时乱成了一团。
  些许窒息感传来,她本能地想要躲闪逃避,可脑袋才稍往后退了些许,李奉渊便蓦然抬手掌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了脸庞,承受着她的吻。
  他没有闭眼,而是一直看着李姝菀讶异而漂亮的眼睛,似要从中望进她的心底,看清这世间她最在乎的人究竟是谁。
  幸而那眼中没有厌恶。
  潮红徐徐蔓上李姝菀的双颊,她张着嘴想要呼吸,却只是被他趁机吻得更深。
  泪水盈入眼眶,李姝菀抓着李奉渊的衣襟,有些难受地眨了眨眼。她看见他的眼底也有泪,看到其中无法藏匿的痛苦。
  她忽然轻轻扯动了下嘴角,露出一个难以辨别的、极浅淡的笑意。
  李奉渊没有发现。
  她未再闪避,就这么仰着头,堪称温顺地接受着他的吻。
  夜风浮涌,鼓动门窗。久到唇瓣几乎失去知觉,李奉渊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轻而又轻地碰了下她被咬得发肿的唇瓣,依依不舍地与之分离。
  李姝菀神色已有些迷离,她的唇上满是莹亮的水色,鲜红的血从她唇上溢出,那是李奉渊留下的伤口。
  谁都没有说话,这短暂的片刻中,二人仿佛回到了最亲密无间的曾经。
  然而他们又都清楚,他们之间的情早已和曾经的不同,曾经的他们永远不会以唇相吻。
  李奉渊闭上眼,藏住眼里的悲意,低声问她:“是不是只要他?”
  他声音有些沙哑,说得也很慢,仿佛问出的话对他而言并不轻松。
  李姝菀仿佛还陷在这个深长的吻里没有回神,她抿去唇上的血色,没有说话。
  她玉身端坐,他俯身将额靠向她,如同拜神求佛之人叩拜神明,以额点地。
  这是一个充满哀求祈怜的动作。
  李奉渊收紧手臂,用额头在她额间缱绻又虔诚地轻蹭了一下。
  “你背后有我,想嫁给谁都行。皇子权臣,贩夫走卒,只要你喜欢,谁都可以。”
  他说到这儿,顿了须臾,继续追问:“是非他不可吗?是不是除了他,别人谁都不行。”
  他心中煎熬,语气却温柔至极:“……我也不行?”
  他少有如此直白的时候,几乎将自己的心剖明了端到李姝菀面前,只要她说要,他什么都可以弃之不顾。
  遮天蔽日的高墙被打破,光明照入阴沟,所有在心里埋藏已久的秘密都无所遁形,有一种不死不休的快意。
  李姝菀思绪万千,心有千言,可在他悲伤的语气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抓在他衣上的手指却握得更紧。
  “菀菀,告诉我,是不是?”李奉渊又轻轻在她额间蹭了一下,声音认真地如在许誓:“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待你更好。其实我与你并非亲人,而且从小定了娃娃亲,你要别人、还是要我?”
  不再是别人,是“我”,是他李奉渊,是在这世上,比一切人都待她更好的男人。
  他再度吻下去,但很轻,只一下便退开了。
  李姝菀动了动眼珠,直直看向他,终于轻声开口:“……要你。”
  李奉渊听见这话,紧绷的身躯徐徐放松了下来。
  “再说一遍。”他道,他眼里有泪,但并不意外,仿佛知道她会选自己。
  李姝菀声音有些颤,她将手心覆上掌在脸侧的手背,又重复道了一遍:“你最重要。”
  李奉渊反握住她的手,如释重负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李姝菀听见沙哑快意的笑声从颈侧传来,很低,很轻,她几乎听不清,但能感受到靠在身上的身躯在轻颤。
  君子端方,心不死,情不立。
  李姝菀任由他靠着,垂眸看着二人贴在一起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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