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湛蓝色的天空,小雪淅淅沥沥,满地银白。风静, 亦隔绝了不远处航站楼的喧嚣。
  只一眼, 祝清枝就看见了闻祈。
  彷佛是这片宁静雪景中生长出的一部分,黑色的大衣,深灰色的羊绒围巾自胸前垂落,闻祈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倚靠在车旁等她。
  彼此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能察觉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直起身, 迈步上前,伞面自然地倾向她,离得近了,就能看得出他执伞的手指骨节泛白,指尖泛红, 就连深邃的眉眼也氤氲出一点红色。
  “干嘛不在车上等我?”祝清枝又想到他上次发烧, 忙握住了他的手,肩膀抵住他的, 推着他往车那边走,“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我才不吃这套呢。”
  语气凶巴巴的,明媚又鲜活。
  闻祈被她推着走了几步就反客为主,手臂一收, 轻易将她揽进怀里,微微俯身,微凉的脸颊紧紧贴在她温热的颈侧,笑着问她:“那你吃什么?”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受寒后的微哑。
  祝清枝被冰得一激灵,却又挣脱不开,只好扭过头试图去咬他的下巴。
  闻祈既然诚心和她作对,哪能这么快让她如愿,脸颊寸步不让,手臂收得更紧,两人一直「扭打」到车前,都没分出个胜负。
  祝清枝被逗得咯吱乱笑,最后后背贴在车门,气喘吁吁地举了白旗:“好了好了。”
  闻祈收伞,嘴角藏着得逞又宠溺的笑,最后还不忘伸手揉揉她通红的脸颊。
  祝清枝没好气儿地拍开他的手,下一秒他的脸就凑到她面前,鼻尖抵着鼻尖,温热呼吸碰撞。
  她被牢牢圈在方寸之间,周身都是笼罩着他身上淡淡的琥珀味道。
  倏然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浅淡地在地面上投射出一抹金黄,细雪不经意间早已沾上了他的肩袖和睫羽。
  “干嘛?”祝清枝头往后仰,拉开距离,笑看着他。
  “我很想你,所以想第一时间见到你。”闻祈的气息不稳,像是打闹遗留的后遗症,就连撑在她身侧的手臂都在微微发颤。
  “我保证,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件让你不开心的事情。”褪去了玩闹的意味,那双眼睛沉静,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招人喜欢。
  祝清枝抿唇,轻轻「哼」了一声,额头撞上他的,眼底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我现在就不开心,您能怎么办吧?”
  “真不开心?”闻祈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刁难困住,左侧眼睛微微眯起,眼尾那抹红尚未完全褪去,此刻更添了几分无辜又认真的困扰。
  祝清枝扬眉:“嗯。”
  车门「咔哒」一声轻响,闻祈托住她的后背,往怀中轻轻一带:“给我一点时间想想。”随后拉开车门,将她送进去。
  祝清枝甚至还没完全适应车里的暖意,闻祈就已倾身靠近,将她笼在阴影之下。
  吻落下来,轻柔的,耐心的,带着试探和抚慰,细细碾磨。
  骤然深入,急躁的,渴望的,迫切的,不遗余力地攫取着她的呼吸。
  车外凛冽的寒意入侵,身体温度却直线攀升,灼烧着每一寸感官。被迫卷入风暴中心,祝清枝只觉得氧气稀薄,头脑昏沉,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本能地寻求着支撑,也将自己更近地送给他。
  细微的呜咽被吞下,化作一声模糊又勾人的喘息。
  吻越发深入,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心跳和交织的呼吸,在细密缠绵的间隙,闻祈低哑的嗓音擦过:“没带行李?”
  祝清枝双眼迷蒙起了雾气,听着这句,微怔片刻。因着急见他,她等不及拿托运的行李就先跑出来了。
  等反应过来闻祈这是拿话堵她,她又羞又恼地搡了他一下。
  只搡一下还不解气,瞪他一眼,两只手抵住他的肩头将他彻底推出去,「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闻祈绕道驾驶座上车时,她还气鼓鼓地看着窗外,只丢下一句「回我家!」就把脸撇过去。
  闻祈通过后视镜看她一眼,眼底笑意更深,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祝清枝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反被他更用力地攥住,温热的掌心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悄无声息地将她心底那点窘迫的羞赧抚平。
  她依旧偏头看着窗外后退的雪景,但嘴角悄悄软下了一点弧度。
  *
  他们抵达陆宅的时候,将近下午一点。
  祝母等在门前,远远瞧见车子进了大门,就忙招呼徐姨热菜。
  一进门,陆曜就冷着一张脸从楼上下来,周身气压极低,眼睛都没在她身上停留一下,径直往客厅走。
  祝清枝心里一阵发毛,下意识拉过闻祈的胳膊:“我哥到底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像是对我有意见。”
  她话说的很轻,几乎是气音,按理说几步开外的陆曜应该是听不见的,可偏偏他听见了,还接话了:“我是死了吗?你自己有嘴不会问吗?”
  祝清枝:“......”
  这大过年的,有这么咒自己的吗?
  她还没开口说话,陆曜的眼神扫过来,怎么说呢?眼神冷的很抽象,很纯粹,祝清枝感觉自己已经被冻成了实验室里的标本。
  她瞬间松开闻祈的胳膊,站直了身体,摆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哥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的!”
  “想我?”陆曜皮笑肉不笑,把臂弯的西装外套甩在沙发边缘,“是想气死我吧。”
  祝清枝被噎的说不出话,只好疯狂去拽闻祈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即刻解围,否则她怕晚上睡觉都得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闻祈被她拽的几乎有点站不住,顺势反握住她的手,说得真心实意:“窃听器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哥哥不用担心。”
  嗯?怎么还是这事儿?祝清枝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闻祈察觉到她的僵硬,轻轻补充一句:“前天晚上,哥哥没让我进他办公室。”
  “和你没关系。”陆曜单手插兜,视线重新锁死在祝清枝身上。
  哈哈,完啦,真冲她来的!祝清枝心如死灰,肉笑皮不笑:“有事好商量。”
  “商量?你都没长嘴,怎么商量?”
  陆曜「啧」了一声,硬生生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声音也很割裂,轻柔到让祝清枝感觉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祝清枝是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只好抿着嘴,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试图「萌」混过关。
  闻祈似是好心提醒:“窃听器的事情,哥哥开始不知道。”
  嗯?她没说吗?
  不管了,先发制人。
  祝清枝手口并用地为自己辩驳:“这可不怪我。我当时说的时候,你俩不在一起?”她甚至拿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前后都不差两分钟!”
  陆曜不仅气笑了,还气到开始鼓掌:“所以还是我的错了?”
  “不是,当然不是。”祝清枝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立刻义正严辞地讨伐自己,“肯定是我的问题,哥哥你怎么会有问题呢?!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嘛。”
  陆曜不为所动,祝清枝紧急转换策略,小脸凑到他面前,施展苦肉计,“我当时被吓傻了嘛,哥哥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儿可吓人了呢,我......”
  还不行?男人可真难哄啊。
  最后祝清枝毫无心理压力地拿闻祈开刀,“是他!他说这种小事不需要麻烦你这样的大人物!”
  而闻祈完全没有被「甩锅」的错愕和愤懑,甚至还很享受地接受了这份「重任」。
  陆曜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瞥了一眼一秒钟八百个表情的祝清枝,心里那股莫名的邪火忽就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心情。
  他气消,没好气儿地拍上她的脑门,力道不重,带着点嫌弃:“行了。滚去吃饭。”
  祝清枝如蒙大赦,刚想脚底抹油开溜,另一个晴天霹雳就落下来了。
  “你还没走?是等闻祈一起去参加政府洽谈会吗?”祝母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先对着陆曜和闻祈问道。
  随后她将一个盒子递过来,笑着说,“朝朝,你的快递。”
  “......”祝清枝感觉一道天雷准确地劈在天灵盖上。
  还能是什么?那是她给闻祈挑选的钢笔。
  本来是寄到南城,但剧组提前放假,只能改寄地址。既然是礼物,她想着还是亲自送比较有诚意,所以钢笔被她紧急转寄回了陆家。
  今日中午刚刚送达。
  哈哈。来得巧来得妙来得呱呱叫。祝清枝欲哭无泪,却还偏偏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自然表情。
  “没什么,随手买的。”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盒子,好像这里头装的真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
  祝母不疑有他:“哦哦,现在拆了,快递盒子留给徐姨卖钱。”甚至还贴心地递过来一把美工刀。
  哈哈。行。节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