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苏云青深吸一口气, 沉默不语,说不清涌起的怪异情绪,只觉, 撞见的刹那, 心口像堵了块石头, 沉闷着她喘不上气。
消失多年的苏欢雪为什么在这, 那只能是萧叙下的令,圈养在深宫内,不让任何人知晓。
“夫人。”芳兰担忧扯了扯苏云青的袖子, 她为大晋奔波操劳的疲累还没褪去。
苏云青定定看着院子里和谐的一幕。
主寝内, 等待苏云青回屋的房中安静无声,气氛压抑。
萧叙半倚在床头, 由太医为他的伤口上药,已数不清第几次看向门口。
身上大大小小溃烂的伤口愈合好转,若不是当初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内,苏云青前来为他疗伤,现在怕是要受剜肉之苦。他倒是想与她感同身受, 体会她受过的剜肉之苦,是她心有不忍,对他手下留情。
此时不知为何, 心慌得厉害,冰凉的药草覆盖伤口, 比以往刺痛。
“夫人还没回宫?”他不满蹙眉, 拧起的眉宇间,浮现不安,“奏折不是批完了吗?她最近在忙什么?这个点,早该回来了。”
太医重新包扎好伤口, 不敢吱声搭话,在周总管的目光下得令,连滚带爬退出寝殿。
萧叙套好衣裳,“去查她的行程。”
周叔:“是。”
敞开的窗子外灌进夜风,萧叙坐在床边,手里的热茶捧到发凉,也未沾一口。他转头,透过窗户往她寝殿的方向看去,长廊暖黄色的夜灯亮堂,静静等待她回家,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陛下。”周叔回来汇报时。
萧叙近乎下意识转眸急切地询问,“她去哪了?”
周叔:“夫人去了……云隐宫。”
萧叙怔了片刻,困惑道:“云隐宫?她去那做什么?谁在那?”
周叔:“苏欢雪。”
萧叙猛然抬头,手里的茶盏瞬间脱手,直线下降,砸在脚边碎成数片。
这才回想起宫里还关了一个人!
……
春日的夜风,尚有余留的寒意。
里外都暗的环境,通过狭小的门隙,逐渐吞噬失去亮光的眼睛。
苏云青有视而不见,想离去的冲动,却不知为何,双脚定格在原地。夜风侵袭薄衫,凉透身子。
“娘,爹为什么还不来看我们?”小午不明所以问苏欢雪。
苏欢雪:“会来的。”
小午闹了脾气,“你总说他会来,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啊!你不是说他是天下之主,未来,那皇位是我的吗!破院子我还要待多久。”
“不会太久。”苏欢雪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午偶尔喜欢闹脾气,但很好哄,瞧了眼他娘风寒未退孱弱的身子,懂事的去院子里的水井打水。
忽然一阵莫名的风刮开腐朽的宫门,咯吱作响。令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相对。
苏欢雪站在殿门前的台阶上,闻声往门前看去,正对上苏云青的视线。
苏云青拂起的发丝片刻后,平静搭在肩头,她面无表情抬腿踏了进去。
“苏云青?!”苏欢雪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没死!”
苏云青睨了院子里警惕她的小孩一眼,提起裙摆走上阶梯,对堵在门前的苏欢雪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芳兰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视线警觉四周。
苏欢雪耻笑一声,冷嘲道:“如今整个大晋都是你的,你想去的地方,有人能拦吗?”
苏云青凝她一眼,踏进屋子坐下。芳兰亦如从前立在她身后,盯着苏欢雪的一举一动。
苏欢雪跟进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出最后一支烛点上,微弱的火苗不足以点亮整个屋子,只能晕开方寸之间。
“你调查到的事还真不少。”苏云青注意到她艰难的动作,以及藏在袖子里的那支没有手掌的断臂。她缩了缩眼,“怎么伤的?”
苏欢雪怔了一下,旧时疼到晕厥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余后的恐惧仍令她躯体发颤,“拜你所赐!”
她从小就爱漂亮,容不得身上半点缺陷。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她重复扯着袖子,将不小心露出的伤疤挡了又挡。
小午端来煮好的白水,放在两人面前,好奇询问苏欢雪,“娘,她是谁?”
苏欢雪怒视着苏云青,“她就是要抢你爹的人!她和别人生的小孩,变成了太子!等你爹一死,日后这天下都在她一人的掌控之中!还有你什么事!”
苏云青神色镇静,瞧了眼落败的院子,忽而低笑一声,转眸盯住苏欢雪,“我很好奇,今夜给你通风报信的人是谁?能将宫里的一切查的这么清楚,甚至知道陛下大限将至?”
苏欢雪的话没有激怒苏云青,反倒说漏嘴,被苏云青捕捉漏洞,令她愈发气愤。
若是以往,以苏欢雪的脾性,定然是要起身愤恨的扇苏云青一巴掌,可此时,她只是焦躁坐着,一遍又一遍扯动袖子。
她刻板的动作,苏云青也能猜到大概了,能给苏欢雪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只会是萧叙的手笔。就是不知当时已身为侯府夫人的苏欢雪到底是通风报信了什么信息,让萧叙龙颜大怒,竟提刀断手,手段残忍。
苏云青别开目光,不再想追问,只道:“你以为隐瞒黑衣身份,我就查不到了吗?”
“是苏长越!”苏欢雪随口胡扯。
苏云青嗤笑道:“枉他儿时待你如亲妹照顾,这种杀头的罪,你竟然把他推出来。我见过他了,他可说这些年没见过你。”
苏欢雪从她言语里听出苏长越还在京城的意思,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他在哪!”
苏长越一定可以救她出去!
“被我,杀了。”苏云青冷漠抬眼,毫无温度凝视苏欢雪,又强调道:“亲手,杀了。”
“你、你说什么?”苏欢雪被她的眸子吓退半步,撞到椅子‘咚’一下倒地,“你、你你刚刚在骗我……”
与此同时,门外被成片火把点亮,脚步声靠近。
黑靴紧跟着踏进宫门,萧叙匆忙的身影后跟着威严的黑甲军。
苏云青闻声看去,他们隔着‘摇摇欲坠’的火烛相望,她诧异看向他早已恢复行动的双腿,心中莫名自嘲一笑,桌上的火烛‘啪’一下倒了,火苗熄灭。
“没死?!没死???”苏欢雪双眼布满血丝,恶狠狠盯住完好无损的萧叙,与她得到、送出的情报,截然不同。
屋内陷入黑暗,萧叙看不见苏云青的神情,快步走到台阶下,还没来得及踏上去,便见苏云青先一步从屋子里走出去。朦胧的月色并不能给予太多的光亮,她的眼睛没有看他,无视他径直走下阶梯。
她的神色有些疲倦,这样安静的苏云青,比与他争执不休时,还要令他感到不安。
“苏瑶……”
苏云青与他擦肩而过,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焦急道:“我可以解释。”
屋内小午从未见过这阵仗,吓得躲到苏欢雪身后,小声询问,“娘,他……他们是谁?”
苏欢雪被他们几人耍得团团转,气愤不已,报复心态,磨着后槽牙说道:“叫他爹爹。”
“爹爹。”小午大喊一声,试图引起萧叙的注意。
萧叙闻声,眉宇间染上杀意,犀利的眼神盯住躲在暗处的苏欢雪,转眸看向苏云青刹那收起戾气,低声解释,“我与他们没有……”
“陛下。”苏云青打断他,眼底是无法克制掩盖的疏离与憎恶,她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他掌心抽走手,“陛下,还是先处理干净眼前事的好。”
她头也没回,大步流星快步走出冷宫,黑甲军像两堵高墙,识趣退开两侧,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夫人!”芳兰迅速追上苏云青。
苏云青的步伐很快,近乎小跑着,要逃离此地,她坚定着往出宫的方向去。
“夫人是要去哪?要下春雨了。”
直至离宫,像被扼住喉咙,即将窒息的人,才用力吸了一口气。
苏云青停下步伐,望着白日热闹的街市,在夜里归于寂静,“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夫人,是要去哪?”芳兰蹙眉担忧。
这些天夫人嘴上不说,却还是挂心陛下,两人几乎降到零点的关系,才方在生离死别间有所缓和,现下又在刹那坠入万丈深渊。
苏云青说她四处逛逛,瞧瞧街市铺子。可这么晚了,哪有地方可逛。
芳兰提着熄灭的灯,站在庞大庄重的宫门前,注视苏云青沿着逐渐暗淡的长街,不自觉往当年成婚走过的街道去。
她没跟上,也没打搅,直至苏云青的身影消失眼前,也没舍得离去。
冷宫里,萧叙满腔怒火将屋子砸了,一把火烧了干净。
他扬手一挥赏了苏欢雪一把掌,力道之大,直将苏欢雪掀飞出去。
熊熊燃烧的大火,似有吞天之势。
“不会说话?!”萧叙震怒道:“来人!把她舌头给朕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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