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我能照顾好他。”
  苏云青:“带他杀人,就是你所谓的照顾。”
  萧叙掀起眼皮, “我不认为,这件事我有错。”
  苏云青觉得可笑,冷嘲道:“高高在上的你, 不会认为,你做的任何一件事有错。”
  萧叙注视她的双眼, 深不见底的眸子, 没有他的倒映,他苦涩一笑,“你说的对,走的没一步, 我都觉得是对的。”
  苏云青说不上来,心底是何感觉,只觉心头酸得人痉挛,她用力从他掌心挣脱,“泛舟沾了血,那会是他这辈子难散去的阴霾,而这阴霾拜你所赐……”
  “你不必用话呛我。”萧叙收拾药膏,“我不会放他出宫。你想做任何事,我都能由着你。你觉得是我的错,是我给他照成阴影,要带他去散心。”
  他从一旁架上取下大氅披在她的双肩,裹紧脖颈,不漏寒风。
  冷天呼吸不畅,她的红唇微张,吐出雾气。
  萧叙俯身吻去,却在触碰到了刹那,她别过了头,薄唇划过她的脸颊,吻在耳垂,他索性抱了抱她。
  “再过不久新年,皇宫太大,能不能……装扮我们的寝殿,那太冷清了。”
  怕她拒绝。
  他又紧接着道:“所需之物我会备好,你不想动,我可以来。”
  “你想带泛舟透气,过年我办个猎会,我们去骑马射箭好不好。”
  “冬天你怕冷,帐篷里一直都有暖炉侯着,不会冷的。”
  “行吗……”萧叙紧箍着她,摁在怀里不放。
  奏折堆积成山,等着他处理。苏云青挣脱他的怀抱,她越想逃离,他囚禁的越紧,手在推搡间意外磕碰,她倒吸一口凉气。
  萧叙顿时僵住,松了手里,由她推开自己。
  苏云青拉过缩在书架角落的泛舟,“陛下还有奏折要处理,不该在我这浪费时间。”
  萧叙落寞垂着脑袋,听着脚步声走远,“小火龙没有了……”
  那是他们成亲那年过年,她带他上街采买置办府邸的东西,半路遇上杂技团送的,她很喜欢,喜欢挂在他的书房前。惹她不高兴的时候,她喜欢指着小火龙偷偷骂他,他其实都知道。
  苏云青头也没回,“嗯,陛下丢了就丢了吧,我本身也不喜欢。”
  本身也不喜欢……
  萧叙的心没来由抽痛着,意识到她误以为他在威胁,在她踏出书殿前紧忙解释道:“我没丢,是烧坏了……补不好了,今年过年,我们再去买一个……”
  苏云青侧眸看向他的眼睛,语气冰冷,“烧坏了?”
  “是苏欢雪……”萧叙欲言又止。是他将人带进了他们的家,是她再也不想回有他的地方,也是因为他,他们之间唯一纪念的东西没有了。
  苏云青轻声冷笑,一句话没说,掉头走了。
  他垂在身侧僵直的手动了动,她的余温在指尖消散。
  ……
  泛舟状态不好,苏云青带他回房休息。
  他压着小脑袋,双腿悬在窗沿,呆滞坐着。苏云青远远看着他,带着刚从膳房做好的醉仙糕,在他身前蹲下。
  “泛舟洗完澡了吗?”
  泛舟脑袋点了点。
  苏云青把热乎的糕点放在他的手中,“很久没吃娘亲做的醉仙糕了吧。”
  “我想出去……他是大魔头,他乱杀人。”泛舟鼻头一酸,晶莹剔透的眼泪一颗颗往下砸。
  苏云青揉揉他的小脑袋,“乱杀人是不对,但大魔头没有说错,妄想伤害你的人,都该付出代价。只是或许还有比杀人更好的处理方式,不过这些需要你去判断。”
  “娘亲……也有人欺负你吗?”
  苏云青蹲在他面前,拖着腮,眯起眼睛笑道:“在一生成长的路上,或多或少,都会遇见欺负你的人。你需要做的是使自己强大,强大到你能决定一切结果,一切你想要的结果。”
  泛舟手背抹泪,“怎么才能变强大。”
  苏云青若有所思,“泛舟觉得大魔头强大吗?”
  泛舟:“他们都不敢说话,跪在下面……”
  那么多人都怕他,他肯定很强大。
  苏云青愣了会儿,“他带你……坐在龙椅上?”
  “不知道……金色的椅子,好多条龙,很漂亮,就是坐得不舒服。”
  苏云青:“他说了什么?”
  “说要让我做太子。太子是什么?”
  “是将来,你能像他一样,坐在金灿灿的椅子上。”苏云青默然,“泛舟,你可以选择,权力和自由。你若喜欢自由,娘能给你,几辈子花不完的钱,去做你喜欢做的事。但权力和自由,你只能二选一。”
  “……我想。”泛舟肉嘟嘟的手握住她的食指,认真道:“想变强大。”
  他挂着泪珠的眼睛眯成弯月,笑眯眯把醉仙糕放进她嘴中,与她分享,“这样就能保护娘亲,让娘亲永远都能自由了。”
  苏云青目光呆滞住,醉仙糕入口即化,软绵绵的甜在心头化开。
  “泛舟,你不必现在回答娘亲,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未来的路上,你的决定或许会有所改变。”
  “不会。”泛舟果断道:“他们都上过学堂,认识好多字。”
  他的性子,其实很像萧叙。
  ……
  “封言去哪了?”萧叙看着周叔又带来一沓奏折,“再过几日过年,苏瑶难得回来,陪她一起过年热闹热闹。还有,她说泛舟困在皇宫闷,想带他出去透气,你派人准备猎会。”
  “是。”周叔:“禁卫说,看见封言出城了。”
  “出城?”萧叙蹙眉,“他性子养野了?私出任务?”
  周叔:“他抄近道走药路,往凉州的方向去了。”
  “凉州?”萧叙眸光暗沉,放下笔,“他去凉州做什么?”
  周叔摇头,“尚且不知,已派禁卫跟踪。”
  萧叙瞧了眼方院外的红霞,“夫人,出城去找林阔了?”
  周叔:“夫人在寝殿陪殿下玩打雪仗,哄殿下睡下后,去了京郊。”
  “京郊?她去哪做什么?”
  “苏老夫人,恐怕熬不过今夜,夫人前去探望。”
  “她去探望?那老妇人,一身怨气,指不定伤害她。”萧叙合上奏折,着急忙慌要出门,在殿门前又止住步伐犹豫了。
  苏家的事,她还记恨着他,那是他们闹掰的导火索,她不想他再插手,这件事,他也只能当不知道。
  “派马车接她回来,别打搅她,在门前等着就好。”他简单交代一句,唤人将堆成山的奏折带到寝殿,守着泛舟批阅。
  京郊漏风的土房子里。一盆新点的炭火‘滋滋啦啦’冒着火星。
  白发苍苍的妇人,缩在破破烂烂的被褥里,临近死亡,她的身上散发这股淡淡的恶臭。
  积雪压垮半边土屋,雪化成水,流进屋子,浸湿地板,只有苏云青身边是暖的。
  她提着篮子进屋,没带食物,只带来炭,没给苏老夫人,仅暖她自己,她可不想冷着自己。
  苏老夫人满含泪水的眼睛,沧桑看着她,声音无比虚弱,“乖、乖孙……你……救救祖母……救救祖母……”
  她伸直手,在空中乱抓,眼里蕴含欣喜。
  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踏入她的屋子,所有人都嫌弃她。
  苏云青淡然坐靠在她床边,目光环视周围破败的土屋,往日繁华的苏宅风光不再,更没有人记得,当年那些官差为了攀附苏济,还为她送过稀奇珠宝,供她显摆,濒死,她只剩一身破被褥。
  “祖母,你的好儿子好孙子,还为你留了间破屋,他们真孝顺。”她自嘲一笑,“不像我,没有良心,是专程来送你上路的。”
  “祖母,你生病了吗?”她勾起红唇笑问,“别担心,一会儿啊,我娘就给你买药回来了,她会带你去医病的。”
  当年,不就是苏老夫人骗她娘出去求药,最后被苏济骗到湖边,推到湖里淹死了。
  苏老夫人听得头皮发麻,她惊恐的目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晃动一圈,燃烧的炭盆边,竟真能看到一抹鬼影,喊着要来索命。
  “瑶瑶……祖母,祖母知道错了……你救救祖母。”
  苏云青:“祖母求错人了。”
  “祖母躲在被褥里做什么?你忘了,我不是你宠爱的苏欢雪和苏长越。”她站起身来,阴影打在苏老夫人床前,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丢到火盆里,火吞噬着被褥,火光中那抹恐惧下产生的鬼影,愈发吓人,夜风阴冷,凉到酸骨头。
  苏老夫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扑腾’一下翻下床,攥着苏云青的裙角,懊悔道:“祖母,祖母没生病,没生病,不、不需要吃药。”
  苏老夫人瘦成皮包骨,凹陷的眼眶,托不起眼珠子,求生瞪大的白眼珠,几乎脱框。
  苏云青在她面前蹲下,“那天的湖水很冷吧,应该比今天还要冷。祖母不想让我娘带你去看病,那一会儿啊,柳晴柔来接你,你们别吵架,她死了那么久,怎么说也是个厉鬼,可千万别被她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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