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暖乎的摊子在身上,尽管轻手轻脚,但沉睡的苏云青还是在下一刻惊醒,下意识圈住孩子,呈保护姿态,漂亮的眼眸半阖发出利光。看清来人后,她才浑身松懈下来,捏了捏跳动不安的眉心。
  林阔手僵在半空,歉意道:“我吓到你了吗?”
  “没事。”
  泛舟同样被她的动作惊醒,睡眼朦胧的眼睛,懵懵懂懂看着她。
  苏云青耐心哄了哄,安抚他一会儿,才与林阔搭话,“大人不是在官府处理户籍之事?”
  林阔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后,帮她推着摇椅,“是。全大晋户籍资料都送到了凉州,事物有些多,不过忙得差不多了。”
  苏云青说道:“这些日子,我见大人繁忙未提。有个忙想大人搭把手。”
  “但说无妨。”
  “那天我在城内撞见方村的邻居,为了躲他们才往城门跑,一时扳倒差点摔跤。”苏云青:“我想,大人帮我将他们移到别个城池,所用的费用,我来出。”
  “苏小姐是怕他们认出你?”林阔若有所思,“也好。陛下选村建路,在方村与邻村间,选了邻村。那处地太偏,人少。正好可以帮他们迁村,这事我能处理就好,苏小姐不用担心。”
  “多谢。”
  “客气。”
  泛舟喜欢拨浪鼓,伸着小爪子要从林阔手里抢,林阔逗了逗,假意被他夺去,泛舟得了胜利笑嘻嘻,下一刻就被林阔抱在怀里举高高。
  “苏小姐,新年已过,处理完迁村的事宜,我该回京了。京城离凉州有段距离,事务繁忙,恐怕难回照顾你,需要什么随时与张婶说。你尽量少出府,先养好身子,待事情平息再出不迟。”
  林阔处理事务的能力很强,三天处理完毕,给予少量路费与赔款,不少村民搬离,连凉州城内的那家妇人领钱后,也搬到了邻村,比起凉州奢靡的生活和昂贵的宅子租金,邻村对他们而言住得更舒适。
  “小泛舟呀,林叔要出远门了,下次回来泛舟会不会长大能自己走路了呢?”林阔在他肉嘟嘟的脸颊蹭了蹭,泛舟‘咯咯’直笑,他不舍的将泛舟交给张婶照料,“两月的小儿长这么快,已经有些重了。苏小姐平时少站着抱,大夫当时交代,你腰后的骨头当时差点断了,要多养养。”
  “嗯,好。”
  苏云青在后院送他上马车,府门在眼前缓缓合拢,将一切繁荣隔绝在外,高高的围墙,只够看见方寸天空,转身之际,阳光明媚洒进院子。
  “小少爷笑起来真好看。”张婶几人围在泛舟摇篮床边,平日闲时做了各种小玩意挂在床边,叮叮当当响,装扮的漂漂亮亮。
  ……
  回京上朝,雪已化。
  退朝后,林阔正准备应圣旨只身入书殿递上有关户籍的奏折,迎面遇上几个官差前来搭话。
  “林大人!”官差加快步伐下阶梯,跑至他身侧,拱手道:“给大人贺喜啊。”
  林阔笑而不语,点点头,计划继续往前走。他这个官位,来攀附之人平日就有不少,尤其六官换了五官,唯有他稳坐吏部,又得器重,大事小事都会拿来聊两句,增添熟悉。他这个人文人之气太浓,瞧着亲和,旁人搭话多是笑脸回应,朝中没有树敌,表面之友倒是不少。
  “听说林大人这次回乡,办了喜事?怎么这么匆忙,你看,下官备了些贺礼,明日大人可在府中?下官给大人送去,一同去春花阁用晚膳如何?”他喋喋不休,跟在林阔身后,下完阶梯,羡慕道:“说不定,大人的休沐能延长,多回乡陪陪新婚妻子……”
  林阔与他分行两地,从袖中掏出两颗喜糖,“是儿时娃亲,贺礼倒不必了。大人自己留着便好,最近事务忙得抽不开身,日后有机会再一同用膳。这是喜糖,一同沾沾喜事。”
  他将人打发走后,独自往书殿去。
  周叔带人入殿,殿门打开,花酒淡香扑面而来。萧叙退下朝服,曲腿侧身闲坐池边,喝酒喂鱼,批阅奏折。
  林阔略感意外,印象之中,萧叙多是饮茶,很少沾酒。但现在,满殿酒香,怕是饮了有段时间了,书殿也重建修整,沉闷之处,多了花鸟院子,木台外连接溪水池鱼,放眼可见莲花镂空屏外,一颗阳光里向上生长小小的桂花树。
  “陛下,林大人来了。”周叔恭敬行礼。
  萧叙缓缓转过头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住林阔,而他身后院子里那只睡觉的白狼苏醒,懒洋洋走到池边,抬眼饮水,犀利的褐色眼睛捕捉猎物似得锁住林阔。
  忽然,水花一响,白爪伸入水中抓出一只金灿灿的鱼,尖锐的犬牙瞬间贯穿鱼的身体,血迹从齿间滴回池水,鲜血晕开,它三两下把鱼嚼烂吞了,伸了个懒腰,又回到一侧蜷缩睡觉。
  如此美好的院景立着这两位,令林阔浑身发怵。
  “林大人,还不跪礼?!愣着做什么!”周叔见林阔站着不动,连忙提醒。
  林阔回神,急忙伏地行礼,额头抵在地上许久也未听来一句起身,脊背连接后脑一阵拔凉。
  “事情处理的如何了?”萧叙淡淡开口,酒杯在指尖晃动,一把锋利的刀架在触手可得之地。
  萧叙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办事不利,从头子到跑腿的小厮,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林阔不敢与他对视,那双眼睛能洞察一切,所以这般叩首反倒挺好,他双手奉上折子,“处理完了,没有异样。所有籍册皆已送入官府。”
  萧叙夺过折子细看,每个城池人数统计的很仔细,细致到几个新生儿,几个迟暮老者,都划分的明明白白,“很好。一年彻查一次。”
  “是。”
  “朕听闻,林大人回乡过个年,还成亲办了趟喜事。”
  林阔办事不错,萧叙语气中那股血气散了不少,竟唠起了家常。
  林阔磕巴道:“是、是……儿时两家父母定下的娃亲……”
  “怎不将夫人接回京?”
  “夫人……夫人她……”
  萧叙沉笑一声,“林大人说话一向利索,今日怎么磕巴起来了?”
  林阔:“方才……下朝听闻,工部又换了官差。身为吏部尚书,微臣……微臣并未提前知道此事……”
  萧叙眸光沉下,“朕杀人,要经过林大人许可吗?”
  林阔双肩发颤,“是、是臣办事不利,未、未及时……”
  所有官差调动都需经过吏部,然而工部死了三个人,换了官差,他却是最后一个知晓的,连替上人选都未拟出。
  “罢了。”萧叙语气平淡,仿佛真在说一件小事,“刀磨的不够利索,朕给小白砍棒骨断了口,所以朕用钝刀杀了他们,有何不妥?”
  “没、没有……”林阔额间的汗细细密密冒出。
  “这样的次品敢送到朕面前,那又是怎样的废铁送到前线骑兵手中?”
  林阔不敢多言,只能道:“微臣知罪。”
  萧叙武将出生,他十分重视一国强大的兵力,反倒他们这些文官在他眼底随时可替,命压根值不了一文钱。
  萧叙放下折子,指骨顺势在面上轻击两下,“私让百姓迁村是何意?”
  林阔:“一些城外村庄分布较散,城中不好管理,村中人数不多,所以……拨了些款,让他们迁村……”
  “嗯。”萧叙饮了两口酒,低笑扯回话题,“林大人,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林阔大脑一时顿住,使劲回想才发现陛下在问一个寻常问题,“……夫人、夫人她生性胆小,是个村妇。我们无亲……她、她对陌生繁荣之地……胆怯……我劝她一同前来,她……她……”
  他磕巴的话语断断续续,听的萧叙才静不久的心,平白起了一股暴躁,他抬手制止林阔再继续说,“好了,去处理工部的事。”
  林阔起身时,袖口里两颗朱红纸卷的喜糖滚落在地,霎时他整个人僵住,一滴汗从鬓角砸到喜糖边,还未直起的身子再次躬下。
  “喜糖。”萧叙紧盯着两颗血红的纸团糖,愣了会儿神。
  下一刻,林阔紧忙握在手中藏起,这颜色出现在宫里、出现在萧叙面前,不是找死是什么。
  “不是给朕的?”
  林阔滞住:“陛下……陛下,是送奉给陛下的喜……”
  他只得跪行上前,将两颗喜糖搁置在花糕边上,继续低垂着脑袋,等待审判。
  刺眼的红糖倒映在眼眸中,萧叙半缩眼睛,捻起一颗在指尖把玩,莫名问出一句,“很甜?”
  “甜。”
  “新婚夫妻分别,每三月你可批一次长假回乡见妻。”
  “微臣谢陛下隆恩。”
  “退下。”
  “微臣告退。”
  书殿的门开了又关,萧叙指尖仍然捻着那颗喜糖左右翻看。
  周叔送完林阔,回到书殿计划整理批阅下的奏折,发现他还在打量那两颗喜糖。
  “陛下是喜糖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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