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叔叔,你今天给乐乐带糖了吗?”
  沈文琅蹲下来,摸了摸乐乐软软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过去:“带了,今天的糖果是草莓味的,但还是不能告诉你爸爸,知道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乐乐用力点头,把糖含在嘴里,眯着眼睛笑,“我知道!叔叔,爸爸今天带乐乐喂鸽子了,鸽子还啄了乐乐的手呢!”
  “是吗?那乐乐有没有害怕?”沈文琅顺着他的话问。
  “没有!乐乐很勇敢!”乐乐挺起小胸脯,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爸爸说,下次要带乐乐去游乐园。”
  “那下次,叔叔跟乐乐一起去游乐园,再去吃草莓布丁好不好?”
  “好!”
  可这样拙劣的靠近,终究还是藏不住。沈文琅拿着刚从比利时空运过来的黑巧克力正想塞给乐乐,手腕就被人攥住,抬头就和马珩来了个确认过眼神。
  “沈文琅,你什么意思?现在在装什么好心?”
  沈文琅挣开他的手,皱着眉,“我没装好心,我只是想看看他们...”
  “看看他们?”,马珩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高途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跳出来说想看看他们,不觉得恶心吗?”
  “我知道以前我混蛋,但我想弥补他,弥补乐乐……”
  马珩打断他,“高途腺体怎么坏的?不就是当年被你逼的吗?沈文琅,你要是真为高途好,就离他远点!”
  两人正吵着,身后突然传来乐乐怯生生的声音:“爸爸……”
  沈文琅猛地回头,看见高途站在不远处,手里还牵着乐乐,小朋友的目光落在自己攥紧的手里捏着的黑巧克力。
  乐乐伸手指了指巧克力,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小声问,“叔叔,那个,是给我带的吗?”。
  沈文琅捏着巧克力的手指动了动,张了张嘴,瞟了一眼高途的脸色没敢说话。
  高途盯着那块巧克力看了几秒,抬眼看向沈文琅时眼底没什么情绪,却让沈文琅心里一紧。他以为高途会像以前那样,拉着乐乐转身就走,或者冷冷丢句“我们不需要”。
  可高途只是沉默了片刻,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草叶,却清晰地飘到耳朵里,“以后不用这样了。”
  没指责,没怒骂,甚至没多看他一眼。说完这话,高途牵起乐乐的手转身就走。乐乐回头看了沈文琅一眼,小脸上满是茫然,却还是乖乖跟着走了。
  沈文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走远,直到消失在公园的拐角。慢慢握紧拳头,却又缓缓松开。
  没关系,他想。
  高途现在不接受也没关系。以前高途走了99步,现在换自己来一点点靠近,一点点补,哪怕高途还在推开他,哪怕这条路要走很久很久,只要能让他重新愿意看自己一眼,多久他都等得起。
  回程的车上,高途抱着乐乐坐在后座,没说话。乐乐靠在他怀里,玩着手里的糖纸,小声问,“爸爸,那个叔叔,为什么不能给乐乐带糖呀?”
  高途摸了摸乐乐的头,没回答。其实他早就知道沈文琅在接近乐乐。
  第一次看到乐乐手里的棉花糖,他就猜到了;第二次看到乐乐口袋里的巧克力,他更是确定了。可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许是看到乐乐每次提到“叔叔”时,眼睛里的兴奋,或许是心里那点对乐乐的愧疚,让他舍不得打破孩子那点小小的期待。
  他知道这样的相处很畸形,也知道好友的担心,怕自己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可当他看到沈文琅蹲在地上耐心地听乐乐说话时,心里那道早已筑起的墙,还是悄悄裂开了一道缝。
  马珩从后视镜里看到高途发呆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高途的心思,也知道沈文琅的悔意,可感情这回事,从来都不是一句“我错了”“我想弥补”就能回到过去的。
  他只希望,这一次,高途能好好爱自己,别再受委屈了。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面切割出细碎而冰凉的光痕,客厅里静得只剩下高途隐忍的闷重呼吸声。
  信息素紊乱症又发作了。高途摸黑找出药盒,倒出最后两片药,和着冷水吞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舌根久久不散,他看着空掉的药盒,叹了口气,拿起钥匙,准备去楼下的二十四小时药店。
  他却不知道,对面楼的阴影里,有一双眼睛已经注视着他的窗户很久了。
  沈文琅靠在窗边,指间夹着的烟即将燃尽,直到烟蒂烫到手指,他才猛地回神,抬眸望向对面那盏依然亮着的灯。按理来讲,只要不加班,高途每天晚上会在十一点左右的时间关灯。现在快十二点了,屋里的灯还亮着,这不符合这一个月以来他观察的高途的作息。
  一种不合常理的担忧瞬间攫住了沈文琅的心脏。他掐灭烟,几乎是跑着冲下楼,穿过马路,刚站稳在高途家单元楼门口,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扶着墙,一步步虚弱地走下来。
  高途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右手紧紧攥着一个药盒,脚步虚浮,撑着楼梯缓慢的一步一步的往下挪,却在最后两个台阶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沈文琅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停滞,几个箭步猛冲上前,在高途软倒的前一刻,将人稳稳的接入怀中。
  还好这一次他来得及时,还好,还好...
  第76章 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你
  怀里的人轻得令沈文琅心惊。
  高途想挣脱,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额头抵着对方的肩膀,分不清是想要远离,还是想把自己嵌进去,声音发颤,“沈总……我自己可以,放开我……”
  这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自己可以,哪里“可以”?
  “去医院。”沈文琅不容置疑,半扶半抱地将人塞进车里。高途还在微弱地挣扎,但他的力气在沈文琅面前毫无作用。
  车子发动,高途咬着牙低语:“只是老毛病……不用去医院……”
  沈文琅抿紧唇,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高途是怎么了,是信息素紊乱症再次发作,还是那个该死的信息素屏蔽器对腺体造成了什么不可逆的伤害现在显现了?如果自己今晚没在对面等着,高途是不是就会这样晕倒在路边上,那种铺天盖地的后怕像冰凉的藤蔓缠绕着沈文琅的心脏。
  夜色中,车辆疾驰,路灯化作模糊的光带向后飞逝,高途靠在副驾驶座上,意识逐渐模糊。
  沈文琅不断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保持清醒。高途想回应,想说一句“我没事”,可声带像是被什么堵住,张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皮子沉重的仿佛灌了铅,强撑着睁开一点,看见的是沈文琅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带着碎玻璃般密密麻麻的心疼。
  他是在心疼自己的吗?高途在想...
  再次醒来时,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高途动了动手指,才发现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身体。他侧过头,沈文琅趴在床边睡着了,自己的手心还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似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传递一点温度过来。
  眉头紧锁,连熟睡中都透着不安。初升的阳光透过窗户,给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高途静静地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拿过手机,小心地编辑信息。
  “马珩哥,我在市中心医院,有点不舒服,麻烦你和霏霏照顾一下乐乐。”
  马珩的消息很快回来,“行!有我们,你放心...”
  高途稍稍安心,又向秘书长请了假,表示自己突然有些不舒服,现在在医院,如果有很紧急的工作,可以电话联系他,他居家处理,得到了秘书长“一切有我们,你先安心养病”的批准之后,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转头看向沈文琅时,却发现对方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醒了?”沈文琅的声音还有点哑,他立刻按响床头的呼叫铃,动作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医生很快进来,拿着病历本检查,“发烧退了,但信息素紊乱还没稳定,等会儿开点缓释剂,一天两次,病人要多注意休息,饮食清淡,一个月定期复查...”
  沈文琅拿出手机,认真地记下每一个字,高途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他这样专注又谨慎的模样。
  “好的医生,我现在就去缴费,药房在一楼是吗?”
  “是的。另外,必须密切关注你的omega的腺体情况,他后颈的信息素屏蔽器已经严重阻碍腺体正常功能了。你们俩匹配度超过90%,为什么要一直戴着这东西?这是医疗器械,不是玩具,你们年轻人真是太胡闹了……”
  沈文琅站在旁边,头低得快碰到胸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是我的错,您说得对,我们尽快取。”
  高途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陌生。印象里的沈文琅,倨傲的仿佛眼睛长在头顶上,读书时老师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那个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哪怕后来面对的合作方年长他几十岁,也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哪像现在,被医生训得连头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