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武侠仙侠>炽怜折> 第10章

第10章

  于是便乱了。
  风琉璃不过思索了片刻,便发现了问题。独孤怜的父亲对他的体质一无所知,而他的母亲只是个凡人,那么……
  “你的极阴天魔体质,是遗传谁的?”
  独孤怜被他问得一怔,斟酌了用词,答:“没遗传谁,如致幻瞳那般,就这么出现了。”
  风琉璃轻轻蹙起细长的眉,边缘是一道纤薄却温软的弧度:“不该如此,天魔体质与致幻瞳有所不同,你既然不像周笑之那般无父无母,就总得有个遗传。”
  简单来说,天魔体质是显性基因,而致幻瞳是隐性基因。
  独孤怜一手托着腮:“我父亲连我是极阴天魔体质都不知道,而他身上阳气重得很跟我完全不一样。至于我娘,她只是一个凡人。我能遗传谁的?”
  风琉璃蹙着的眉松了又紧,他的目光落在车窗拂动的帘上,那里分明透着一捧天光,却又被挡得有些虚无,就像沉在水面下的真相。
  忽然他问:“独孤麟……真的是你的父亲么?”
  独孤怜挑起半边眉,他的眉较浓,扬起的动作却颇为灵动。他冷冷道:“我娘冰清玉洁、洁身自守、守身如玉……”
  风琉璃打断了他的成语接龙:“瞎想什么呢?”
  他顿了顿,不确定地问道:“本座想问的是,你的父亲……有可能被人冒充么?”
  独孤怜心头一跳,与之而来的是一种茫然的无力感。他对父亲的回忆还停留在数百年前,有一段没一段的。他对自己的父亲所知甚少,加之那人早就不在世上了,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能力,去怀疑这些有的没的。
  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竟是最为合理的一个解释。独孤怜有很多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就好像匆匆忙忙一捧水,想带走却不知带去哪,水便从指间流走了。
  他琢磨着,话到嘴边却成了:“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风琉璃本来便是一时有的想法,真要切实地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他叹口气道:“不想了。说不定等你恢复记忆,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他掀起帘子望向窗外,有意无意道:“看看风景。”
  这一路都是荒郊野外,杂草丛生,委实没什么可看的。他的目光却一路落在窗外,大抵是在游着神。
  那一日的夜里,独孤怜放好同血,靠在床头歇着时,见风琉璃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罐子。
  风琉璃轻笑一声:“料到你今晚该是不会有什么兴致……”
  独孤怜一僵,目光无声地凝在风琉璃身上。
  气氛都到这了,他本以为风琉璃会提出这一夜各自休息,或者让他一人冷静,自己去找娇儿。没想到风琉璃依旧是这副样子……
  第10章 秋州府
  说到底风琉璃还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他在风琉璃眼中只是个玩物。先前万般柔情只是不想让他的情绪败了这一夜……
  他竟有过那么一瞬觉得风琉璃是可以依靠的……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傻。
  他不咸不淡道:“你可以去优昙居寻娇儿。”
  风琉璃又是一声轻笑:“这么急着赶本座走?”
  他掀开盖子,伸指擦了一星液体,向独孤怜探过来,笑意玩味:
  “乖,张嘴。”
  独孤怜面上极是抗拒,依旧不情愿地将下唇与上唇拉开缝隙。
  他知道那是什么。别看风琉璃只喂了他一丁点,这一丁点的剂量有多猛他又不是没试过,每次他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身体却又根本受不了,还要平白遭风琉璃羞辱一番。
  但若是他不乖乖将那液体舔尽,风琉璃会毫不犹豫地将整罐给他灌下去。
  唇瓣碰到了指尖,冰冰凉凉的触感。
  咽下那点药剂后,不多时,他便有了反应。偏偏风琉璃此时又故意背过身去不看他,兀自将罐子搁到书架上,而后便垂首立着,将他晾在一旁不知想什么心事了。
  身体的不适压抑不住地疯长,时间越久越发难捱。欲望像潮水层层叠叠漫上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比先前幅度更大的波澜。
  他酝酿了好久,终于哑声唤了:“风琉璃……”
  风琉璃应了一声,作无辜状:“怎么了?”
  他就是这么恶趣味,非得逼得独孤怜说出一些丢脸的话才罢休。
  独孤怜忍着嗓音里控制不住的颤意,语气软下去:“帮我……”
  风琉璃眼波流转似笑非笑,波光如水潋滟:
  “帮你什么?”
  痴妄缠身的滋味属实不好受,独孤怜快难受哭了,却依旧拉不下那个脸。他忍了片刻,实在抵抗不住药效,斟酌着用词极不情愿地开口:“好难受……”
  风琉璃唇角分明打着卷儿,却作出一副疑惑状:“哪儿难受?需要本座请郎中来看看么?”
  独孤怜情难自抑,咬着牙一声不吭掀起被子蒙住自己,一阵窸窸簌簌过后,他从被褥中探了头,依旧裹着自己的身体,依旧面无表情,只有耳根染着红晕。
  风琉璃知他面皮薄,借了被褥遮掩除去身上衣物,现在裹在被褥中的大抵只剩一具赤着的身体了。他忍俊不禁,逗道:“怎么不说话了?想必是没事了罢,本座去优昙居寻娇儿了。”
  他抬步作势要走。
  独孤怜急得很,纠缠着一团被褥跌到地上,有衣物从被褥中跌出一角,他也无心去管。
  “回来……别走。”
  风琉璃勾了唇角,道:“怎么坐地上?起来说话。”
  独孤怜掀起被褥的一角,露出一对白生生的膝盖,就这样磕到地毯的绒毛里。他声音里隐约有了哭腔:“求你……”
  高傲的独孤殿尊就这般跪在风琉璃面前向他求欢,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风琉璃连人带被抱起来,走向床榻。
  亮白的灯火跳动,姿态妖娆。风若有若无地透过窗纸的缝隙,缠缠绵绵。月色温柔地落在交颈而缠的藤蔓上,湖边有一朵花颤着单薄的瓣悄然凝上一颗露水。
  “轻点……求你……”
  独孤怜含着泪哀求,声音又软又娇,光听声音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疼么?”风琉璃皱着眉,极是不耐烦地问了一句,状似关心,身上却没放轻动作,面上半分笑意也无。
  他道:“再疼也忍着。”
  独孤怜不敢违抗他,咬着下唇强忍着痛意,眉头拧在一起。
  风琉璃命令道:“疼就别总憋着,叫点好听的。”
  ……
  风琉璃猛地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他不敢再回想了。
  他以前真是混账,尤其是最后那句命令,丝毫没考虑到独孤怜的感受。
  他垂下眼睫,却忽然意识到……
  看来现在的他依旧是混账的,光是回想独孤怜欲妄缠身的那副勾人样子,便抑制不住地有了反应,恨不得当场将身边的人儿拆吃入腹。
  他默念起清心咒来。
  作为魔道中人,他去记这种东西委实有点怪异。但他等了八年,整整八年。又怎能急于一时,功亏一篑?
  “糖炒栗子嘞——”
  “风筝,风筝,蝴蝶风筝,燕子、鲤鱼、八脚螃蟹。”
  “尝一尝崇安特色小吃,千层糕,麻芝果……”
  “看官,你听这……”
  马车进了城,车窗外逐渐热闹起来。那些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隔着帘子传进二人耳中,与车内的静谧形成对比,仿佛两个世界。
  独孤怜忽然开口问:“你上一次来是何时?”
  风琉璃掀起眼睑,却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良久才道:“城内有一处山市。”
  这放在别处都是一句古怪的话,但在秋州府,这句话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八闽有座山,名唤秋颜山,秋颜真人单清璧便是隐居于此。有一河名为若水,行至秋颜山下时便分作双流,又在绕过秋颜山时汇作一处,形成奇观。秋州便是建在秋颜山与若水之间的一座城市,并因秋颜山而得名。
  “上回是来逛山市的。”他轻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回想。
  独孤怜瞧着他的反应,心道,不就是逛个山市么,好像那是多难堪的回忆似的。
  他鬼使神差道:“我也想逛山市。”
  话一出口,他便窘了。见风琉璃明显被他问愣了,他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风琉璃盯了他半晌,目光从脸颊转到耳畔,竟也鬼使神差地应了:“买完药,本座便带你去。”
  戚家药堂的匾下,戚寻啃着月饼,咔吱咔吱,声音不像是常人咬月饼能发出的,倒像是狗啃骨头,透着几分诡异。
  前几日是中秋,他分明买的月饼量和往年差不多,家里人却没将它们吃完,节后又没人肯再吃了,只剩他一个人郁闷地啃了很久的月饼。
  戚家世代行医,为了方便,开了这么个药堂。
  这一代戚家人丁不少,学医的更是占了大部分,不知为何,到头来这个药堂却只有戚寻一人在打理。大家分明都闲着,却没人体谅他辛苦,他实在忙得抽不开身也没人来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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