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脚地走向殿中乐师所在的区域,笑道:来,你且起身,让孤,亲自为诸位嘉宾演奏一曲助兴!
  乐师们连忙让开位置,刘弥接过一支玉箫,竟然吹奏了起来。
  吹起长箫,脸更鼓了,如同巨大的一只河豚。
  箫声婉转悠扬,虽不及乐师技艺精湛,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徐济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大王真是雅兴不浅啊。
  殿内百官纷纷附和,称赞刘弥技艺高超。吹罢一曲,余音绕梁,刘弥得意地笑道:如何?孤的箫声可还入耳否?
  殿中宾客吹起了彩虹屁。
  大王箫声如天籁,臣等佩服!
  闻大王箫声,臣如临渺渺仙境。
  大王技艺远胜乐师。
  刘弥哈哈大笑,乐在其中,东歪西倒走回到主位,又举起酒盏:来,诸位,与孤共饮此杯!
  举殿共饮,将这场夜宴推至高潮。
  酒酣耳热之际,殿外鼓声骤起,并非中原宫廷雅乐之庄重,而是带着一股粗犷野性的异域风情。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数道鲜艳的影子如同飘飞的彩蝶,自殿门外翩然而至。
  西域舞姬鱼贯而入,身形窈窕,长袖飘飘,舞姿曼妙。每一个旋转,每一次摆臂,都充满了异域的魅惑,美得令人目眩神迷。舞姬皆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腰间系着镶嵌宝石的银链,赤足踏着鼓点,在殿中旋转起舞。
  殿中无数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舞姬婀娜蛇行的腰肢上。谢乔不食酒肉,自然也无心欣赏歌舞,她目光随意地扫过,却意外在一张张被轻纱遮住的絕美容颜中发现了一双熟悉的眉眼。
  是子姝!子易之女,前几日潜入谢乔府邸偷窥并被擒住的人就是她。
  此刻,她虽扮作舞姬,但举手投足间仍透着几分英气。虽力求柔美,却依旧带着习武之人的劲道。
  酒过三巡,殿中宾客大都饮酒迷醉,沉迷女色,没有人还能像她一般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子姝扮作西域舞姬是想做什么
  谢乔微微偏头,目光与子易在半空中交汇了一秒,瞬间彼此心照不宣。
  看来,子易是打算借着夜宴之机,刺殺徐济。
  然而,徐济老谋深算,岂会毫无防备?他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正当谢乔凝神思忖之际,一直静立于她身后的梁汾,忽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急速提醒道:主公,帷幔之后,似有异动。
  这大抵是习武之人独有的听觉,寻常人在这乐声喧腾的环境中,绝难留意。
  谢乔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果然发现殿内帷幔无风自动,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可王宫是梁王刘弥的地盘,王宫夜宴,徐济是客,和谢乔一样,都是后来的,不太可能是他提前埋伏的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刘弥或者子易的人,这是子易的第二重准备,子易和刘弥是姻亲,且关系亲密,是完全有条件提前在大殿藏人的。
  那徐济的应对之策呢?
  谢乔刚才就注意到,徐济身后跽坐着两人,一是谢乔的老熟人,刚正不阿忠贞不渝的杜奉,二是一名青衣郎,他的脸藏在大殿立柱的阴影里,跽坐时身姿纹丝不动,应是从小习武,腰间挂着一柄剑,佩剑上殿,离梁王不过一丈远,何其狂悖。
  这二人均不在官署当差,青衣郎应该也是徐济府上养的门客,负责护卫安全。
  杜奉孱弱如小鸡,毫无战力,完全可以忽略,谢乔不信徐济赴宴就带一人,他一定还有别的防备。
  这时,徐济仰头饮尽了杯中酒液,侍者立即上前舀酒。然而,许是过于紧张,他手中的漆勺不慎微微倾斜,一滴酒液溅落在徐济的锦袍上。
  徐济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酒渍上。
  相君恕罪!奴婢该死!
  侍者魂飞魄散,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玉砖上。
  只听噌的一声轻响,徐济身后的门客已然拔剑,剑锋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寒芒。没有惨叫,只有一声皮肉被撕裂的微弱闷响。
  剑尖刺入侍者咽喉时,血珠飞溅,好大一滴溅上了谢乔的眉骨,她听见自己睫毛颤动的声音。
  相君!
  刘弥的声音被利刃破风的尖啸截断,他人也呆住了,酒醒了大半。
  满殿烛火突地暗了一瞬。
  舞姬们僵在原地,鲜艳的纱衣无风自动,像一群受惊的彩蝶。她们退至角落,赤足踩过血泊,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恐下一个便轮到自己。。
  徐济目光在大殿中扫过一圈,最后落在了谢乔身上,冷冷地说,不知死活的东西,脏了谢中尉的脸。
  谢乔凝视着酒盏中晃动的倒影。侍者的血水正顺着地砖缝隙蜿蜒至她座下,她指节捏得发白。
  殿中百官,方才还沉浸在酒乐之中,此刻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只余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无疑是杀鸡儆猴的意味,在嚣张地向她暗示,如果她敢轻举妄动,那么下一个横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血溅三尺的人就该是她了。谢乔没有动,身后的梁汾也隐忍着静默无言。
  乐师颤抖的指尖在箜篌弦上刮出不成调的颤音。宾客含在口中的酒液不敢下咽,生怕吞咽声太过引人瞩目。
  好一瞬,谢乔才抬起衣袖,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她的余光瞥见了青衣郎手中寒芒闪闪的剑。
  昭奕适才为何不避?徐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乔。
  事发仓促,骤不及防,实难避也。她轻声说道。
  昭奕乃聪颖之人,当知凡事需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啊。徐济的声音缓和了几分,别有深意。他转头盯着地上的尸体,声音再变得冰冷,拖出去。
  大殿外,两名差役迅速地跑上来,将彻底丧失生机的尸体拖离,血迹流了一地。
  诸位,还请复饮。徐济抬手,目光扫过满座宾客,脸上堆满笑意,仿佛他才是这场夜宴的主人。
  剑尖仍在滴血,青衣郎轻轻擦掉血迹,收剑入鞘,正襟危坐,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大殿内开始产生了声音。丝竹声再度响起,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的鸟鸣,断断续续,不成曲调。乐师的手指在琴弦上颤抖。
  宾客们机械地举起酒樽,却再不敢畅快痛饮。
  谢乔端坐席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昭奕,就在谢乔走神时,徐济的声音忽然响起,吾忽而好奇,你从那贼首口中,究竟审出了什么?
  谢乔缓缓抬眸,对上徐济阴鸷的目光。她看见对方眼中闪烁的杀意,像暗夜中的磷火。她轻轻放下酒盏,酒盏与案几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乔不瞒相君,那周密和于融二人俱是饭桶,讯问一昼夜,什么都没问出来,谢乔的语气恢复平静,乔愿将贼首交予相君发落。
  也好,徐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好让吾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贼寇,让昭奕如此费心。
  殿内烛火跳动,谢乔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徐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在试探她的底线,她不能说错一句话。
  丝竹声依旧在继续,却掩盖不住殿内暗流涌动的杀机。谢乔隐忍地等待着。
  火焰最先从东南角的青铜灯窜起,迅速引燃了悬垂的帷幔。黑烟滚滚升腾,转眼间便弥漫开来,呛得人咳嗽不止。
  不好了!失火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的尖叫刺破喧嚣。乐师最先遭殃,离火源近,又被惊慌失措想要逃窜的宾客撞得人仰马翻,一个乐师失手打翻了身前的编钟,沉重的青铜钟体轰然倒塌,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火起得太蹊跷,绝非偶然。谢乔心念电转,突然想到,子易的原计划是利用火势制造混乱,殿中宾客大乱,徐济自顾不暇,那么刺客就该出手了。
  谢乔先望向主位刘弥已被侍者架着后退,徐济却仍端坐如钟,手中酒盏映着火光,像捧着一团凝固的血。
  就是此刻!
  混乱中,子姝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浓烟中浮现,
  她撕开舞姬的纱衣,双剑出鞘时寒芒割裂烟幕。
  刺客!有刺客!有人高声叫喊。
  火势未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刻,谢乔本可以选择冷眼旁观。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她只管坐收渔翁之利。但如果子易的刺杀计划失败,那么这梁国之中便再没有人能帮她牵扯,唇亡齿寒的到底她从念小学起就知道的。
  所以,她现在需要帮助弱势的一方。刚刚谢乔便着重观察过,徐济身后的青衣郎在杀那名侍者时出手并不快,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位是武侠小说中描写的武学奇才,显然并不是,此人身形也偏瘦弱,更不是什么以一当百的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