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结果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谢中尉就这点能耐,压根不敢动他。
  大概是忌惮相君的威势吧。
  也正常,如此年纪位居中尉,定然走的捷径,没多大能耐,怯懦蠢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没有点烛火,几乎全黑了。杜奉睁开眼睛,心中略有一丝狐疑,这么久过去了,外面没有一丝动靜,越安靜,越让人觉得不对劲。
  门突然被推开了,脚步声从门外进来。
  杜奉倒松了一口气,他背对着门,无所谓地说:别白费力气了,我只求一死。
  你猜对了,我就是来殺你的。说让我把你砍了,剁碎些,埋菜地里做肥。说话的是極支辽,他左手提灯,右手握刀,绕到了杜奉面前。
  推刀出鞘,抬手就要往下劈。
  嘿!杜奉瞳孔地震,高声惊叫:你真杀啊?
  即便他心里早做好了准备,视死如归,但这未免来得也太快了!
  对啊,极支辽保持举刀的动作,你嘴太严了,啥都不肯说。谢中尉重诺,隔壁交代了情報,要放,那就只能杀你了。
  他说了?杜奉闻言,双眼瞪大,恨到极致,
  破口大骂:无耻,卖主求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极支辽出声让他安静些,停停停,你先别骂,他其实没说啥,只说了一点点,说上月虞亭的粮仓就是徐济授意山贼袭取的。
  这也行?
  行啊,反正他比你说得多就对了,你可一点都没说。极支辽说罢抬起了刀,烛火映得刀身寒光闪闪。
  刀刚一有下落的趋势,杜奉只觉得脖子一凉。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他出声叫停,我有话要说!
  杜奉咽了咽口水,莽苍山中缺粮草,相君出粮,便以此掌控了山贼。
  他紧接着追问:我这比他的情報有价值吧?
  极支辽皱眉,应该是,但我拿不太准,我先去找谢中尉核实一下,看你们谁的情报更有价值。
  听到背后远去的脚步声,杜奉如释重负。他安慰自己,他刚刚说的只是无关痛痒的信息,一点点,只是一点点而已,不影响相君的大局,没事的,没事的。
  一刻钟后,极支辽提着灯又折回来,满脸歉意。
  对不住了,那位兄弟又说了,说定好的时间是明日亥时,山贼届时下莽苍山。谢中尉判定他的情报比你更有价值些,恐怕还是得你死。
  等等!杜奉盯着刀光,大喊。
  我说,是亥时没错,但此次相君要山贼倾巢而出,不单单是洗劫城外村落那么简单,杜奉顿了顿,一咬牙,豁出去,相君要他们攻城。
  攻城?攻城!你这情报太有价值了,这次死的指定是他!极支辽兴奋地提灯去了。
  谢乔提了把椅子,和梁汾、何颙等人就坐在房间外,静静地观望极支辽来回两个房间跑。囚徒困境比她想象的要好用得多。
  一来二去,来来去去,通过两人的证词,再互相佐证,谢乔得到了她想要的最全面最准确的情报:
  明日亥时,莽苍山山贼将倾巢而出,趁夜色潜行,自睢阳城西南角攻入城郭,再以提前准备好的火油纵火焚城。而徐济还将趁城中大乱之际,另派人扮作山贼摸样,闯入梁王宫中行凶。
  除此之外,拔出萝卜带出泥,连谢乔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到后面,两个互相不见面的囚徒说上头了,越说越多,互相攀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多到谢乔甚至还让何颙帮忙记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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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翻看着何颙整理出来的內容,謝乔触目惊心,她还是低估了老狐狸的人面兽心。这些年在梁国任上,为了巩固权力,将梁国上下牢牢掌握在手中,徐濟手段残忍地陷害、栽赃、攻讦、暗杀同僚,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果不出所料,前任梁国中尉之死就是他与一伙流寇谋划的惨案。前梁国中尉因与徐濟政见不合,便招致了满门灭尽的悲剧结局。而这伙流寇作案之后,为躲避官兵追捕,逃进莽苍山,成为了如今山贼的骨干。
  这还只是门客杜奉及相府仆从知道的,不知道的只会更多。
  也是从门客与仆从的口中,謝乔进一步了解到了梁国的真正局势,这是通过民间渠道打听不到的內容。
  在早些时候,并非徐濟一家独大,梁国还算三足鼎立。梁国相徐濟以及他所傍依的徐氏坞堡是一方,梁国傅子易与梁王母族是另一方,再加上一个相对中立的梁王劉弥。几年时间,三方势力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格局的大变动发生在几个月前,因为抵御攻城的黄巾军,子易与梁王母族几乎耗尽了身边的青壮,同时派上睢阳城墙防守的,还有梁王宫的卫兵。
  那一场战役虽勝,却是惨勝,郡国兵几乎全军覆没,子易和梁王的实力也因此大削。
  黄巾和梁国都不是赢家,真正的赢家只有徐济。
  而徐济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在睢阳城,他没有明面上的武装,只有相府的门客。这些门客养在相府,轻易不露面,一遇到情急情况,他便能搬出好一万种理由:门客没有战力,俱为谋士,身体孱弱不堪云云。
  他养的私兵都藏在宁陵县的坞堡之中,那里才是根基,大本营,后盾之所在。
  关于宁陵县的徐氏坞堡,杜奉曾隨徐济去过一次。坞堡的规模较寻常坞堡更大,四面夯筑的石墙甚至胜过睢阳的城郭。坞堡內粮仓充盈,兵甲足备,也遠遠好过覆灭前的郡国兵。
  杜奉还抖出了一条关键的情报,那就是徐氏坞堡内有一条地道,从内部可以直通外面,但具体位置不清楚。
  关于这条情报,他本是没有资格知晓的,这是机密。但他无意中注意到徐济进了一间屋子,明明没有出来,可最后竟然出现在了坞堡之外。他据此推测坞堡是有密道的。
  至于徐济对謝乔这个新任中尉,也是投注了颇多关注的,天子诏刚降下来的时候,他便开始差人打听她的背景资历。謝乔赴任的这一路上,他也遣人暗中跟隨探查,甚至动过杀心。他的盘中餐,不允许被外来人分享。
  早在谢乔走进官署,拜会梁国相之前,她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在对方的监視之中。
  看到这里,谢乔只觉头皮发麻,幸好入梁国时只带了五十骑,五十骑其实算多了,但因为她军中的背景,有一定的容忍度。但凡她再多带些兵马,那他们一行在路上就可能已经被劫杀了。
  当然,凭借梁汾与極支辽的武力,以及西凉骑兵的战力,即使以寡敌众也大概率能转危为安,但要知道,并不是一次劫杀就会善罢甘休,她一入睢阳城,等待她的就是处处针对,和铺天盖地袭来的报复。
  她的松弛,和在园中种菜的业余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徐济对她的留意。
  不过,让谢乔觉得讶异的是,之前她捉到那名女子却并不是徐济派来的眼线。
  确认谢乔等人没太大威胁后,徐济对她的掌握和监視是较为温和的,仅仅是将宅院周围的屋舍的主人替换成了自己人,这就是他刻意安排她居住至此的原因。
  老狐狸的手伸得如此之长,将梁国纳入他的掌中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谢乔庆幸这段时间没搞太多小动作,早前她派了何颙在睢阳城打听过国都内的消息,但这是初来乍到的正常操作。而送伪装后的極支辽上莽苍山,也是深夜从后门悄悄放出去的,躲避了徐济的眼睛。悬之又悬,谢乔由此直观地体会到了谨慎的重要性。
  从睢阳城到莽苍山,往返也就几个时辰的路程,杜奉等人一早从相府出发,算算脚程,早就該回去复命了。不能再将他们滞留下来,老狐狸会起疑的。
  情报挖空,套无可套,谢乔径直走进了房间中。
  烛火映亮了整个房间,此时,杜奉正脑袋后仰,眼神中无限悔恨,生无可恋。
  眼神余光捕捉到谢乔的臉,但他连直起身子的想法都没有了。他眼睛里再找不到光,他灵魂脱离了身体,他已然是废人一个。
  有人在给他松绑。他略略抬头,讶异地看向谢乔。
  你回去照常复命。
  杜奉纳闷,你要放了我?
  不错。你得回去向徐济复命。
  闻言,他心里忍不住浮起一丝窃喜。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面部表情,跟随相君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这只是基本功罢了。
  谢乔凝视着他,继续说:但是,徐济是怎样的人,你跟在身边多年,比我清楚百倍,如果他知道你抖落了情报,什么下场你自然也明白。
  我知道。杜奉沉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