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是以,谢乔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同他和盘托出。
  并希望他能帮自己想个完美的主意,最好既能让旁人看见她与宦官集团之间是泾渭分明的,同时又不得罪韩礼等人。毕竟后面她靠军功进步,得过宦官那一关。
  了解全盘后,何颙点点头,皇甫嵩为将门之后,多受宦官猜忌,平素隐忍不发,当年私宴席间他也曾大吐苦水。也就是说,果真他与宦官集团势同水火,只是在一味地忍让。
  思虑一阵,纠结片刻,何颙道:其实,在下以为可能没那么麻烦。
  谢乔眉头一动,怎么说?
  依在下愚见,谢县长不妨诉皇甫嵩以实情。
  恐怕不妥吧。谢乔摆了摆手,她不是没这么想过,说实情就势必要说出
  当日在西邸的一番遭遇。卖官鬻爵本就是不好的风气,忠直的士人都极其痛恨抨击,尤其这还是汉灵帝主导宫中宦官一手操办的事情,更为清流士人所深恶痛绝。
  她以买官入仕并不光彩,说出去只怕会被愈发鄙夷。是以,从入皇甫嵩军中之后,她都故意瞒着不说,刻意不去提及,就是怕的这个。只要她不说,旁人也不会有那个心思去查,查还得通过宦官,等得了功劳就管不了她了。
  何颙则有不同的意见,女子为官,实在不易,以买官入仕情有可原。自天子开鸿都门榜卖官爵以来,风气败坏,无能之辈仗万贯家财忝居上位,在其位不谋其政,收刮民脂民膏,故而士皆愤慨之。然谢县长,才干卓越,图一边地小吏,却体恤百姓,为政清明,治地有方,民皆称颂,绝非庸才无能之辈。更兼有千里勤王之功,出阵斩杀黄巾之效。皇甫嵩念君一片赤诚,必然不会猜疑。
  义真已过不惑之年,阅历丰富,洞察敏锐,编谎言反而容易露出破绽。何颙补充道。
  简而言之,就是真心换真心。何颙善于识人,他识人的本领是有史料支撑的,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谢乔便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谢乔然之。
  送别何颙后,谢乔当即去了一趟皇甫嵩帐。卫士通禀后,她走进去,眼见皇甫嵩合上书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昭奕,坐。
  态度仍然算是平和。
  谢乔愈发相信何颙的话,或许当时在中军帐就是自己太敏感了,没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使君,下官有些话想说。谢乔的拘谨消散不少,确认帐内没有旁人后开口。
  但说无妨。皇甫嵩抬手。
  使君定然疑惑下官如何与韩礼有旧。谢乔如实说,不瞒使君,乔见宦官当道,天下民不聊生,不忍弃百姓不顾,欲入仕为官,尽绵薄之力,奈何乔本白身,仕途无望,报国无门。正逢天子开榜售官,乔故而捐官走了捷径,购得偏远小县之长。韩礼便是当日西邸售官的黄门。
  谢乔进一步解释:边地小县之长,无人向往,乔大抵是绝无仅有,故韩礼印象。
  闻言,皇甫嵩缓缓点头,沉默良久。俄顷,了然开口道:原来如此。
  乔投机取巧,羞愧难当。谢乔低姿态地说,拱手揖礼。
  我朝鲜有女子为官,昭奕所为,未必不对。皇甫嵩宽慰道,若非捐官入仕,昭奕之才能埋没于江湖之间,岂不可惜。今天下大难,昭奕又何以能募兵勤王?
  谢乔动容地抬起头,使君明鉴。
  阉党欺上多年,祸患无穷,招致天下怨懑,倾覆只在旦夕之间。昭奕,今番倘若得胜归京,得仕于朝,最好不要与之扯上关系,以免受到牵连。皇甫嵩真诚地劝道。
  谨听使君教诲。
  欸,教诲谈不上,皇甫嵩推辞地摆摆手,想起要紧事,对了,此次大戰在即,遣出去的斥候尚未归还,阳城以东情况未知,昭奕此去务必谨慎行事。倘使遭遇黄巾重兵,敵不过便撤,西涼马匹善驰,可保存有生力量以期来日再戰。若是发现黄巾辎重并焚毁,断绝其糧草,我定向天子表你奇功一件。
  乔谨记。谢乔心情大好地拱手。有他这句话就彻底放心了。
  薄暮时分,谢乔领着三百骑出营东去,他们要先于大部隊动起来。与此同时,还有一支约两千人的部隊与西凉骑兵相去十里的距离行动。这支部隊也会绕过阳城往东去,埋伏在西凉骑兵与阳城之间,作为机动:往西可以增援阳城的攻城,往东则能支援谢乔的动作。
  夜幕降临,天色暗下里。阴云浓密,遮住了月亮和星光,地上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不暴露行踪,谢乔特意让全体军士都不点火把,摸黑夜行。之所以行进得如此顺畅,因为她有自己的黑科技,【舆图】。【舆图】没有黑夜白天的概念,附近十公里内的地形相当清晰,于是她开着【舆图】,在最前面领路。
  越过阳城,往更东边,这便算是深入了敌占区腹地。颍川一带由渠帅波才率领的黄巾号称十万之众,一个不谨慎便可能遭遇一场恶战、硬战,深陷重圍之中。
  就在这时,谢乔耳朵忽然一动,她骑马在最前面,听见从东边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
  身后的西凉骑兵虽然也骑马,但为了隐藏动静,她命令所有人马匹轻行。而东面听到的动静,明显是急促奔驰的快马。
  谢乔示意全员静默,不多时,快马冲到跟前,立时便被截住了。一看装束扮相,原来是之前遣出去刺探情报的斥候。
  将军,阳翟城送往阳城的辎重就在东边五十里地!斥候喘着粗气汇报军情。
  皇甫嵩预测的没错,阳翟城果然送来糧草援助。
  好极了!这真是她前去断绝黄巾糧草的大好时机,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但斥候还有话要说,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说下去,除了运送辎重的五百黄巾,另有两股黄巾护翼,一南一北,各八千余人马。
  闻言,谢乔不禁眉头紧锁。
  一南一北八千,那就是一万六,显然这不仅仅是送粮草那么简单,还另有增援阳城的目的。
  谢乔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三百对一万六,她自然是不可能硬刚的,可一旦阻击不了,粮草送入阳城后,再增加一万六的援军,双方的悬殊就更大了。攻城失利不说,甚至还会被反推。
  到底退还是不退?退回去,告知皇甫嵩实情,取消今夜的行动,撤回营地,或许不会损失一兵一卒。但相应的,她也失去了绝佳的立功机会。
  事情变得棘手了。
  谢乔捏着睛明穴陷入了沉思,忽然脑子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不对,不对,这不对。
  黄巾为何散开三路,要一南一北护翼辎重隊,若是担心辎重被夺被毁,大部队全部编入其中不就好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南北的护翼部队距辎重車多远?谢乔追问斥候。
  大约十里地。斥候即答。
  可点火把照明?
  辎重車点着火把照路,但南北护翼没有,似乎在刻意隐匿踪迹,还是有兄弟白天侦察时看见的。
  此去刺探的斥候可有失踪的?谢乔问。
  斥候点点头,今日晨间,有一人林中行路,不慎中了埋伏。
  谢乔缓缓点了点头,那一切就貌似说得通了。
  一旁的极支辽完全听懵了,挠挠头,疑惑地问:怎么回事啊?
  别烦我。谢乔冷冷道。
  极支辽眼含幽怨地躲去一边。
  她正思考到关键的点上,答案呼之欲出。灵光一闪,她想到了。
  是诱饵。前方的辎重队不一定是辎重粮草,很可能是假的,诱饵。诱使他们前去袭击,战斗一旦打响,隐匿在南北两面的黄巾再赶来夹击,三面受敌,必然溃败。
  谢乔不禁感慨,一直以为黄巾只是松散的武装,没想到当中竟然也有如此谋略之人。
  那么真正的辎重藏在什么地方呢?
  她大概猜到了,应该在跟在这三支部队的后方,因为阳城粮草耗尽是事实,刻不容缓。真正的粮草可能就跟在后面,等夹击胜利之后,辎重便能安稳地送入阳城之中。
  你速去通禀皇甫使君,情况有变,阳城黄巾可能已经知晓我军今夜的行动。转告使君,可围城,但切莫派遣军士入城,城中黄巾或许已然严密布防。我在此地见机行事,尽量延阻,伺机捣毁其粮草辎重。谢乔吩咐道。
  得令!斥候领命,飞驰出去。
  谢乔转过身,目光坚定,遥望着东边。她下了决心,她要去做一件大胆的事情,很冒险,但收益更大。
  那就是错开假的辎重队以及南北两翼的伏兵,径直去袭击后方跟随的真正的辎重队。黄巾将兵力放在前面,后方真正的辎重粮草应当不会有大多的人马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