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旋即,他脖颈被一个冷硬的东西死死卡住。
  是,季承宁剧烈地颤了下,那刺客的手指。
  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手的主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畏惧,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喉咙。
  安抚一般。
  刺客动作细致极了,指尖轻缓划过肌肤,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带着阵令人脊背发麻的颤栗,逼得季承宁阵阵发抖。
  而后,这只手捏住季承宁的下颌,狠狠向上一抬。
  火光照亮了季承宁的脸。
  “好看吗?”刺客温情脉脉地问。
  少年乍然听到他出声,浑身剧震。
  从刺客的角度看,小纨绔是被被吓狠了,瞳仁猛地一缩,几乎要凝成条细线。
  刺客垂首,视线专注地欣赏季承宁的表情。
  转睫之间,变故陡起!
  被吓得无力瘫坐在地的少年面色骤厉,抬手就是一枪。
  “砰!”
  炽热汹涌而来,落在季承宁脸上。
  季承宁猛然睁开眼,惊魂未定地朝热源看去。
  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望舒。
  我在宫中,他怔怔地想,原来我在宫中。
  季承宁刚才噩梦中醒来,犹觉魂不在身。
  望舒与季承宁相熟,知道这位小侯爷脾气虽不好,却不是个拘小节的,一面给他擦脸,一面笑道:“世子这是做什么噩梦了,吓得满脸冷汗。”
  “姐姐给我罢。”季承宁接了面巾,自己往眼睛上按。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胡乱答道:“梦见我娶了个巡海夜叉精,掀开盖头一看,满口獠牙,要将我生吞了。”
  望舒掩唇一笑,“梦皆是反的,世子这般人品,侯夫人定是淑慧贤良的美人,只是不知尚在何方。”
  是啊,一个梦哪做得真。
  季承宁心绪稍定,朝她一笑,“呈姐姐吉言,不过……”
  他故意不说话,旁边有个小宫女等不及,脆生生地问道:“不过什么?小侯爷,你快说呀。”
  “不过,”季承宁把面巾拿下来,略垂了头扫了眼盆中水,倒影荡漾,点漆般的眼波流转,“美人也许近在眼前呢。”
  望舒还没反应过来,小宫人们早就笑做一团。
  她双颊一红,“世子!”
  季承宁随手将面巾扔进錾金莲花盆中,溅起了片波澜。
  他点了点侧脸,笑道:“我说我自己,姐姐为何恼了?”
  望舒偏身不理他。
  “娘娘呢?”
  望舒立时收了满面嗔怒,正色道:“娘娘见您睡着了,说您素日读书习武辛苦,不忍叫醒,命奴婢们送小侯爷往暖阁歇息。”
  暖阁雕花窗半开,日头西沉,色艳如血。
  绚烂的日光凝聚在重阳楼的琉璃瓦上,如熊熊燃烧的烈焰。
  季承宁心下发沉。
  他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时辰不早了,我去同娘娘请辞。”
  望舒忙拦住,“娘娘方才用了安神汤,特意吩咐世子不必过去拜见,自去便好。”
  季承宁眉心微蹙,“娘娘又用安神汤了?”
  “回世子,娘娘说世子寻的这个方子比宫中御医开的强上许多,娘娘用后心静平和,头亦不痛了。”
  “是药三分毒,”季承宁嘀咕道:“再好也需少喝。”
  他千方百计寻这个方子是为根治贵妃头疼的宿疾,谁想娘娘还似从前一般,拿药当水喝止疼。
  望舒忙道:“娘娘现下月余方用一次。”
  季承宁闻言面色稍霁,他起身,由着宫婢将方才解下来的玉佩香囊又系上去。
  组佩琳琅,随主人的动作叮当作响。
  望舒屈膝见礼,“奴婢送世子。”
  ……
  少年不知愁,季承宁倚靠着马车内的软枕,幽香拂面,车内晃晃悠悠。
  没心没肺的小侯爷一面敲着膝盖,一面学着酒肆内的胡人哼策马调,待到侯府大门前,他已然将噩梦抛到脑后。
  撩开车帘,季承宁利落地跳下来。
  在外等候已久的仆从们忙上前相迎,或搬小侯爷刚买回来的东西,或迎上去嘘寒问暖。
  两个贴身小厮怀德和持正觑着季承宁的脸色,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推搡着要对方上前。
  季承宁随手解了披风往怀德怀中一扔,见他正朝持正挤眉弄眼,一面往内走一面随口道:“怎么了?”
  怀德吞了下口水,讪讪道:“世子,府中到了位小姐。”
  永宁侯府当年因为诸多缘故并未分家,只买了附近宅邸,打通并作一宅,足足占了整条祯瑞街,每日各房亲眷走动,属下同僚公务拜访不知往来多少人。
  小侯爷瞥了他一眼。
  怀德大着胆子道:“府里都说,二爷要给您和这位小姐议婚,先将这位小姐接来住下,待请大师合过八字后,就将婚事定下。”
  给谁议婚?
  给我?!
  季承宁如遭雷劈,霍然转头。
  作者有话说:
  ----------------------
  嘿嘿嘿,开文了,感谢老婆支持。
  目前完结古耽有:《朕真也想做明君》、《撩拨重臣后他当真了》、《窃璧》、《敏行》、《离朕皇陵远亿点》、《伺蝉》
  完结现耽和幻耽有:《我和影帝接吻续命》、《娶了o教授后元帅怀孕了》
  [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第2章 此人怎么和他梦中的刺客生得一……
  季承宁刚刚缓和过来的心情又开始跌宕起伏,“谁说的?”
  听季承宁语气不对,怀德立刻闭上嘴,悔得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他怎么就忘了上回六老爷劝自家世子成婚,道冯御史家女儿甚好云云,世子就能抄起银剪子要绞头发出家,剪子尖却对着六老爷,将六老爷吓得连家宴都没吃就跑了。
  怀德缩着脖子,一个劲地往持正身上看。
  季承宁转头。
  持正被看得发毛,暗骂怀德多嘴,道:“回世子,小的,小的也是听旁人说的。”
  迎着自家世子发凉的视线,他赶忙细细道来:“四公子房中的婢女饮雨早上过来,说奉四公子的吩咐给您送东西,您不在,小的们就将东西收起来了。临走时她同院中交好的婢女说了几句话,然后,然后消息就传开了。”
  季承宁皱了皱眉。
  四哥的婢女?
  永宁侯只季承宁一个独子,并无其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所谓四哥,乃是六叔家中的堂兄。
  季小侯爷性情娇纵,眼高于顶,且身份还比其他兄长们高出一截,故而与兄弟们感情极一般,不过面上过得去而已。
  他冷嗤一声。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事透着古怪,哪有议亲前先将未婚妻接来的道理。
  他的好四哥又打得什么鬼主意?
  “捕风捉影,你,”季承宁下颌朝怀德一扬,“你。”
  俩人立马站直。
  小侯爷半掀眼皮,“还有本世子院中乱嚼舌根的下人,一律扣半个月月钱。”
  至于他四哥那……
  季承宁素来吃不得亏,眸光一转,“去罔乐堂。”
  空穴来风,未必无由。
  且先去问问二叔,再做打算。
  正好今日朝廷休沐,季承宁就径直去了他二叔季琳的院子。
  甫一踏入正院,季承宁先拦下个眼熟的婢女,“看竹,我二叔呢?”
  看竹悄声道:“二爷在里面呢。”复将声音压得更低,“二爷方才将周管事料理了,里面当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季承宁点头笑了笑,走出几步,忽地想到什么,转头对怀德道:“去将前些日子广陵伯送的蔷薇水拿来两瓶,你若找不到,叫阿洛去找,告诉他是二寸高的雪青琉璃瓶子。”
  他眸光朝看竹一转,怀德立刻明了,忙道:“小的知道了。”
  季承宁这才走入正堂。
  他撩开帘栊,不止带来了阵香露的清甜,更有外面清凉的空气,吹得一干人精神微震。
  他甫一进屋,下属们只觉整个正堂为之一明。
  有与季承宁相熟者如见救命稻草般凄楚地望着他。
  季承宁被恶心得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环视四周,见他二叔季琳跪坐在竹席上,素白的手端着一卷书,看得极专注。
  其余属下分坐左右,皆正襟危坐,战战兢兢。
  许是因为做了多年刑部尚书,季琳身上总笼罩层令人胆战心惊的冷,眉心微有刻痕,不怒自威。
  他未着官服,只一件家常素袍,外罩青莲纱襌衣,坐姿散漫,却依旧疏朗幽雅,似棵风骨峭峻的瘦梅。
  “二叔。”
  季琳不理他,自顾自地翻过一页书。
  季承宁转向众人,笑道:“诸位,我与季大人还有话说,且散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季琳的脸色,不敢动弹。
  季琳淡淡抬眼,正好撞上自家侄子比外头牡丹花绽得还盛还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