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王适安皱眉打量他,似乎是在确定他是不是在说真心想法。
  过了一阵,王适安从身后士兵那里拿过一把弓箭,放在崔衍昭手中。
  崔衍昭沉默了。
  给他弓箭的意思是让他也加入战场?
  他不会用啊。
  王适安不会是现在就想要他死吧?
  动作这么快,退位诏书不要了?
  算了,还是赶紧想遗言吧,最好能证明他是穿越者,给考古界来点震撼。
  陛下,弓并非这样使用。
  崔衍昭拿着弓箭发呆,王适安察觉到崔衍昭在使用弓箭上可能一无所知。
  这种无知在崔衍昭那殊美的面容上呈现出来,反倒格外可爱。
  王适安心念如电光闪过,伸手为崔衍昭调整了张弓的姿势。自然而然地,把崔衍昭整个拥到了怀里。
  他炽热呼吸落在崔衍昭耳畔,神光烁烁的双眸一眯,自如地松了弦。
  请陛下观之。
  箭矢离弦,直冲夏军刚安置好的大纛。
  晃动火光之中,锋锐箭尖没入大纛下方的支撑木杆,木杆陡然爆开,原本飘扬的纛旗无力委落。
  崔衍昭:!
  他目测了一下城头和纛旗的距离,再看了一下那剩半截矗立原地,一看就很坚实的木杆,感到由衷震惊。
  这么远,而且还是带他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都能射出这样的势头。
  王适安这也太
  有种和科比合砍83分的不真实感。
  可能是被他毫不遮掩的震惊取悦,王适安轻笑一声,意气风发:陛下若对此有兴趣,待回建康后找臣便可。
  崔衍昭:
  王适安如此淡定,大抵是因游刃有余,但他不行,他很担心夏军随时冲上城墙。
  虽然因为王适安刚才那一箭,夏军暴露出慌乱之态,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夏军人均影帝的可能。
  他从王适安怀抱里挣脱出来,委婉道:朕学不学,并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旁边的士兵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陛下和大将军真是亲近啊,听他们说话完全不像上下级。
  王适安顺崔衍昭心意再度看向夏军。
  因纛旗被射倒,夏军军阵凌乱。
  他把弓箭拿回,这回亲自张弓。
  箭锋正中夏军军队中一人心口位置。
  *
  殿下!
  卫衍先感到一阵似深似浅,极不真实的刺痛,紧接着听见左右惊慌的声音。
  他伸手,摸到冰冷的箭支,昏醉的脑袋总算意识到一件事:
  他中箭了。
  卫衍下意识抬头,阴冷目光在洛口城头一扫。
  城头有两道身影极为突出。
  一个他认得,是南朝倚赖的王适安。
  另一个风仪出众,即使远远的看不清模样,也能想到皮囊一定美丽。
  有资格站位领先王适安,且又有美貌的,也就是越国的皇帝了。
  传言此人懦弱无能,竟也有亲临战场的勇气吗?
  射中他的箭,必然来自此人的授意。
  卫衍轻轻呼了一口气。
  他刚才专注于重新鼓舞因纛旗倾倒而慌乱的士兵,忘了越军能放一次冷箭,也能再放第二次。
  现在发现他中箭的只有簇拥在身边的几人,但要是让箭支一直这么扎着,不久就会有更多人发现,士气更难重聚。
  思及此处,他不加犹豫地折断箭支露在体表的部分。这下除非离得极近,否则是决计意识不到他中了箭的。
  箭尖留在体内固然危险,但此刻无暇顾及。
  总不能才来到洛口,就因中箭仓皇离去。
  殿下左右见他如此危险的作为,不由内心震颤,又不敢劝告。
  平常卫衍便喜怒不定,喝了酒之后想法更是莫测,前头才说不中越人挑衅之计,后面便又点兵要亲来洛口。
  有个同僚试图用卫衍前面的话来劝卫衍,反而被当众用剑鞘抽打,比上次那位挨打的还惨,卫衍停手的时候,几乎都要没声息了。
  卫衍并不关注其他人的想法,手虚按在心口,感受着若有若无的疼痛,语气阴沉:孤没有时间在此虚度,南下成败,只在今夜!
  *
  崔衍昭看到那个被射中心口的人把箭折了下来,完全没有就医的意思。
  好狠一人。
  见崔衍昭一直看着卫衍那边,王适安冷淡道:那是夏国的太原王。早有人说他擅长隐忍,今天看来果然如此。
  崔衍昭不禁沉默。
  这也太能忍了。
  他探头想看清楚这种奇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然后被王适安拽回去。
  王适安:此人貌丑,陛下不必好奇。
  崔衍昭:
  他只是想看看人的样子。
  算了,不看就不看,反正夜里也看不清楚。
  放弃了满足好奇心,崔衍昭问:大将军可还有需要朕做的?没有他就走了,免得影响王适安发挥。
  王适安深深看了他一眼。
  臣不会让索虏接近城墙,陛下只要不离城内,尽可自便。
  虽然王适安不说,但崔衍昭自己觉得还是不要干扰王适安了。
  朕只在城内看看。他道。
  感觉像报备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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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也要更新(自信)
  第29章 安抚
  其实城里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洛口人少,地方不大,因为在两国交界处,常常面临军事威胁,也不像建康那样繁荣。
  而且崔衍昭并不多喜欢外出,说在城里看看,也只是为了避免影响王适安。
  下了城墙,他找到个能看到城墙的角落坐下,开始放空。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听见好像有人在叫他。
  崔衍昭回过神,转头看到旁边穿着朴素布裙的女子。
  鲍弗苓:郎君也在等人?
  崔衍昭想到他并没说要等王适安,否认道:不是。
  回答完,他想到以前看到别人总结的出门在外被搭话的众多原因。
  我占了你的位置?崔衍昭起身让开。
  鲍弗苓一顿。
  她未想到崔衍昭竟是此种反应,道:妾兄长身在守城军队中,故而来此等待。
  说话时,她手指紧紧捏着衣袖。
  她和兄长出身贫寒,因出身备受冷待。
  可他们并不甘心。苦学数十载,却只能碌碌终生,若是没有经历过求学还好,但一旦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就无法接受一生平庸。
  在如今的形势下,想要摆脱出身桎梏,便需攀附权贵。
  今夜照常来到此处,见到崔衍昭后,她立刻便意识到遇见了机会。
  只是一面,她便在心里对崔衍昭进行了初步判断。
  以崔衍昭容貌之盛,若是洛口本地人,定会传得人尽皆知。
  但此前从未听说过这等人物,可见是新近才来。
  而最近来到洛口的大人物也就大将军而已,想来这位是追随大将军的次等士族之一。
  做出判断后,她便想到了合适的话题。
  只是再合适的话题,也需要对方愿意听。如果别人怎么都不愿意听,她说得天花乱坠也无用?
  崔衍昭听到这个偶遇的人亲属居然正在城墙上守城,肃然起敬:为国守土,真可谓英雄。
  鲍弗苓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看崔衍昭不像在敷衍,更确定崔衍昭就是站大将军一派的次等士族。
  现在主持守城的就是大将军,那些与大将军敌对的人,是不愿承认这份功绩的。
  她对投奔谁倒是没有想法,现实并不容许她挑三拣四。
  只要有出头的机会就好。
  她道:阿兄忧国忧民,因国中兵力疲弊,曾作赋探讨,并思考出了解决之法。
  崔衍昭看她很希望自己接话的样子,顺着问道:怎么解决?
  谈话进展顺利,鲍弗苓都有些不真实之感。
  她道:兵力不振之根源在于高等士族。自从衣冠南渡,高等士族气焰日盛,为一己私利将国家之民变作自家奴仆,且他们又享免役特权。这些高等士族使可服役之人越来越少,他们自身又不需服役,以至于国家无可战之兵,不得不以狱中犯人充数。
  鲍弗苓说得投入,情绪越来越强:前朝末期,那些由犯人充当的士兵必须身披镣铐,不然就会逃跑。也是因为士兵中混入大量犯人,士兵地位越来越低。如此,怎能指望他们凝聚战力?
  崔衍昭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禁点头,然后发现不对。
  听这个意思怎么像是让他对那些世家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