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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叮叮当当。
  在悬挂的镣铐丛中,无处躲避。
  白蛇缠绕在他身上。
  是谢霓用镣铐勒住他的脖子,用影子不顾一切地绞杀,扇他的脸,把他的耳后抓破了一片,踹他几乎不可撼动的身体,又在剧痛中死死咬住他的肩侧。
  那双失神的瞳孔里,沁出燃烧的霞光与血色。
  不再是白蛇吐信。没有任何的戏谑和旖旎。
  而是断断续续的闷哼,谢霓从他怀里挣出来,双臂被更粗暴地捆在一处,下颌浸满了冷汗,一滴又一滴地打在他颈侧,却像一枚钓入他脊髓的铁钩,催出无尽的凌虐欲。
  他抓着谢霓的腰,用力按了下去。
  那双眼睛剧烈颤动着,看起来被恨意浸湿了,水银镜中裂隙横生。
  哪怕已有了预感,燕烬亭依旧被这目光击碎了。
  破庙里摇曳的牡丹丛,寒冷而腥甜的香气……
  幻象接连迸破,他看到自己的手,青筋浮凸,牢牢抓着谢霓红痕斑驳的肩侧,把人一把推到了窗框上,黑发应声散落。
  壁画上的椒泥和朱砂散发出温暖而辛辣的气息,禁制法阵立刻被触发,谢霓痛呼一声,如被无形的火舌炙烤一般,竭力蜷起身体。
  “……你去死吧!
  “放开我……别碰我!
  “滚!”
  为什么听不到那些咒骂?
  为什么他会以为那是动情的呢喃?
  怎么会有如此逼真的幻觉,像是专为他织成的噩梦?
  他的极乐,不过是一场恶极的暴行。
  他竟然……□□了重伤的谢霓。
  谢霓说的,从来都是真的。
  燕烬亭霍地站直身,后退一步,砰地撞在骨墙上。
  脑中一片空白,有血液一股股冲撞在耳膜上。
  与其说这是个恶毒的圈套,不如说,在他屈服于欲望的那一刻起,大错就已经铸成!
  叮叮当当!
  一把炼魂珠,从燕烬亭衣袖中,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二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我……”燕烬亭颈侧青筋暴凸,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伸出手,试图触碰那道枷痕,却又僵在了半空。
  一念失守,天旋地转,强烈的抽离感中,谢泓衣的面孔飞快离他远去,那些让他五内俱焚的话郁结在一处,却来不及说出口。
  砰!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
  与此同时,单烽慢慢回头,在地底深处,停下了脚步。
  一路尾随他的家伙,该露头了。
  他是通过生灵腐土深层的一条裂隙,钻进地底的。
  缝隙很窄。在高温下,他的体格反而大幅增长,这才得以不断开路。
  到处都是火油沉积物,像烧焦开裂的瘤体,隐隐透出赤红的芯子。
  为了避免再次引爆它们,他清理得很谨慎,前进的速度并不快。
  鼻端传来越来越浓的硫磺气味。
  以他的体魄,都能感到体表在燃烧,眉毛都微微卷曲了。
  换作脆弱的活物,早就被蒸熟了。
  但他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始终尾随着他,利用他卖力开路。
  他以为是什么不老实的小鬼,抑或是贪功不要命的雪练。
  对方一身鬼祟的功法,藏得很深,他不动声色,掘路引了几道火油过去,果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那声音却听得他心中剧颤,差点儿没冲过去。
  竟然是谢泓衣的声音!
  太像了,谢泓衣的声音本就比常人清越,像琴,却是琉璃做的,绝不可能认错。
  好在当时手上那根影线,死死拽住了他的理智。
  谢泓衣不在这里。
  很快,未免伤及真正的谢泓衣,他拧断了影线。
  那东西见没能得逞,竟然声调一转,轻轻呻吟起来,谢泓衣从未有这样娇声娇气的时候。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意识到“那东西”真正的意图——它想激怒他。
  在这一点就炸的地底深处。
  那东西很清楚他和谢泓衣的关系。
  会是谁?
  单烽有心看看对方耍的什么把戏,嗤笑一声:“学他,也不学得像些。要不然学学怎么哭鼻子?”
  那声音愤愤然地消散了。
  但琐碎的骚扰就没停过。
  有时,裂隙里的火油突然爆发,向他冲刷而来;有时,黑暗中的碎石变作尖刃,直直抵住他的眼球;有时则是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声,紧跟着有东西绊他一脚。
  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也足够险恶。
  但只要别拿谢泓衣招他,单烽就很能沉得住气,见招拆招,把这些小刺拔干净了,连眉毛都不曾抬过一下。
  他很快就无暇顾及那东西的小阴招了。
  滚烫的蒸汽自缝隙深处涌出,硫磺味儿冲得人鼻腔生疼,每往前一步,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在下沉。
  高温融化的地面,正如泥沼一般拖拽着他。
  单烽伸出手,向石壁上虚按了一下。
  居然是凉的,湿的。
  石壁上密密麻麻,凝满了黄豆大小的水珠。
  它们太安静了,乍一眼看去,倒像是聚了一墙的银色小虫,使人怀疑,它们腹下细密的黑脚,是不是正在暗中攒动。
  但就在他手掌掠过时,它们便被惊动了,千丝万缕,汇成一滴水,疾坠在地上。
  啪嗒。
  仿佛有泪光一闪,转瞬化作了白烟。
  在这连汗水都无法停留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沁出冰冷的水珠?
  与此同时,一阵幽幽的哭声,传入了他耳中!
  但仔细听去,又像是金属的嗡鸣。
  他脑中如被重物挤压,身体进入战备状态,犼体金光隐隐浮现。
  日母饮泣。
  照薄秋雨的说法,地底石壁凝成寒水时,日母就近在眼前了。
  在突破石壁前,该解决那只小虫子了。
  单烽并起两指,用力往石壁上敲了敲,道:“出来。”
  骨碌碌!
  立时有一只玉盒,斜切着墙面,向他滚了过来。
  这也算暗器?
  玉盒半路上裂开,露出一抹幽暗的翠色。
  是一只染血的青□□环。
  【作者有话说】
  客官们点的盒饭热好啦[可怜]
  第182章 心如荆笼何所惧
  单烽面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原本就深邃的面上,更裂变出可怖的阴影。
  他背后的泥沼里,有拳头大的气泡无声隆起,又啪地一声,爆裂开来。
  单烽捡起那枚玉环,闻了一下。
  熟悉的冷香,却和血腥纠缠在一起。
  “找死。”单烽把玉环生生按断在掌心里。
  一股冰寒镇着他的心。
  谢泓衣不会希望他被冲昏理智,所以……他得笑。
  那笑也是从唇畔硬生生裂开去的,仿佛刀锋一侧。
  下一个瞬间,他的身影已在数丈之外闪现,一手凌空一抓,将一条甩动的猴尾,生生扯断在了手里!
  “在老子头顶耍把戏?”
  猴子惨叫一声。
  单烽把猴尾往墙上一砸,果然是一团风干的泥巴。
  又是金蝉脱壳。
  单烽耳尖一动,从黑暗中捕捉到指爪划过的痕迹,二话不说,一拳砸了过去。
  砰砰砰!
  稳、准、狠!
  拳锋捣进泥壳的巨响,把岩壁都擂得震了一震。
  陶偶身粉碎,一张傀儡符被单烽抓在手里,不停挣动着。
  趁还有理智,得尽快除掉这猴子。本体……会藏在哪儿?
  正这时,单烽背后泛起一缕寒意。
  那是一种极其虚幻而熟悉的杀意。
  不同于世间的任何一种刀刃,丝毫没有透体而入的艰涩感。
  单烽肩侧一热,以整幅右肩为轴,裂出一圈血线。要不是犼体足够强悍,此刻,他的右臂已经坠地。
  那一瞬间,他双目睁大了。
  炼影术?
  不可能是谢霓。一定是猴子冲击他心防的阴招。
  单烽霍地回头,反手按住伤处,止血,瞳孔中的赤金色猛烈舒张。
  有一缕纱一般的黑影,很淡,从他身畔掠过,飘飘摇摇,没入了岔路中。
  单烽却从岔路里退了出来,向前埋头走了十来步,忽而拔出烽夜刀,向岩壁里一刀斜斩!
  放掉火油后,不等热意散尽,他已顶着高温冲了进去。
  等估算着距离,他又劈开一条路,硬生生走捷径冲回岔路。
  岔道内部,犬牙交错,昏暗无比,视线处处碰壁。
  但单烽的五感何其敏锐,比起单纯地用眼睛看,他其实更擅长捕捉活物的气息。
  气流的拂动、细微的声响、甚至猴子皮毛的骚味,都可以成为他的灯。
  ——簌簌。
  很轻的声音,是衣袍被勾住的声音。
  单烽的眉峰慢慢挑起,鹰一样的目光疾掠,却见数丈外一块岩石侧边,晃过了一幅赤金色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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