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然而表面看起来着实像极了春山剑法,不知情者会理所当然以为这就是复刻,只有应对其中的岑河才知道,这一招一式之间的大开大合,完全不似春山家剑法,反而凌厉霸道,隐隐蕴藏着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气,逼得岑河连连后退。
  岑河心中愈发惊骇,额头已见细汗。
  少年内力之深厚,剑法之精妙,皆远超他的预料。
  这春山剑法……这不是春山剑法!
  饶是岑河将春山剑法研究得透彻,也不敢妄下定论,只得勉力支撑,不断抵挡洛子期越发猛烈的进攻。
  事到如今,那些以为洛子期想用春山剑法打败岑河的人,才看出来其中不同。
  “这……洛子期这不是春山剑法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皆神色激动地望着台上的少年。
  这下人人都看出来了,那越来越不相同的一招一式,并非春山剑法,洛子期不过是以春山剑法掩人耳目,令岑河放下戒心。
  而岑河果真被他给骗到了!
  岑河越发脸色苍白,眼神却阴沉至极。
  时隔多年,他竟然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如此境地!
  耻辱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气得不轻,噩梦仿佛再次降临,使得他手中招式都乱了几分。
  不行!
  他岑河,堂堂清风明月楼楼主,怎可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怎可再受如此奇耻大辱!
  就在众人以为洛子期胜券在握之时,岑河忽然一声长啸,重剑微颤,竟使出了一招诡异至极的剑法。
  宽阔的剑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空中猛然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完全不在意洛子期刺来的剑锋,竟是直取他的左肩。
  这一剑角度刁钻至极,几乎避无可避!
  林行川神色骤变,这一式……他恍然觉得有几分熟悉,指尖下意识要拨开剑柄,提剑上前。
  闻人锋也是眉头紧皱,目光沉沉地盯着岑河使出的这一剑,目光再次投向先前那白衣羽扇消失之处。
  洛子期眼神一凝,不退反进,划破岑河一片衣角后,手中绝命剑急速转变路径,竟是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剑!
  岑河像是下定了决心,杀意尽显,额角青筋暴起,手中力道又加重几分。
  “噗!”
  剑尖刺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瞬间浸湿了洛子期的衣衫。
  “子期!”
  林行川的声音陡然变冷,他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了,却被一旁的莫越洲死死拉住。
  “前辈,不可!”
  林行川猛然回神,粗喘两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的少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缓缓坐回去位置上,眼神却半分不离不远处的身影。
  重剑仍在下压,洛子期却仿佛未觉疼痛。
  他咬紧牙关,脑中划过千万种想法,电光火石之间,忽然蓄力暴起,将重剑抬起几分,随后身形迅速变换,长剑如雷霆般猛然劈下。
  趁岑河身形停顿,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洛子期这一剑令岑河手中的重剑狠狠震颤,震得他整只手臂麻痹至极,根本使不上力气。
  似有意无意,洛子期眼神凛然,继续在岑河右手腕上狠狠扎了一剑。
  “当啷!”
  右手吃痛,长剑落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戏台子上格外刺耳。
  岑河脸色大变,想要后退,却被洛子期用剑尖稳稳抵住咽喉。
  “岑楼主,承让了。”
  洛子期的声音冰冷,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台下一片死寂。
  岑河脸色霎时阴沉下来,额角青筋暴起。
  他深吸两口气,忽然鼓起掌来,忍着右腕的剧痛,脸上努力挤出一抹虚伪的笑容,却又因为疼痛而显得龇牙咧嘴,怪异极了。
  “好!好一个洛掌门!果然英雄出少年!”他眸光阴冷,犹如附骨之疽般落在洛子期身上,“今日是小儿的满月宴,不宜见血,方才无意间伤了洛掌门,洛掌门也还回来了,不如卖老夫一个面子,就此作罢,如何?”
  话虽示弱,洛子期却心知肚明,岑河这等人物绝不会轻易认输,这番态度,必是另有后手。
  他眉头微蹙,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感受到身后林行川急切的目光,他沉吟片刻,终是收回长剑,后退一步。
  “既然岑楼主开口,洛某自然不敢不从。”
  说罢,他一跃而下,立刻被林行川拉去查看伤口,莫越洲与柳潇潇也急忙围了过去。
  岑河自然也不好受,脸色铁青,捂着被震得发麻而几欲感受不到剧痛的手腕,指间鲜血淌了一地,趁着洛子期背过身去,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狼狈地回到了楼上。
  这一场,可真谓是两败俱伤。
  岑君安见父亲受了伤,连忙捧着上好的伤药上前。
  “父亲,您……”
  岑河听见他的声音,不知想起什么,脸色更沉,连看也未看这个大儿子一眼,冷哼一声,便径直拂袖而去。
  岑君安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探视目光,盯着岑河紧握重剑的左手,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指尖死死攥着那伤药。
  不知下定何种决心,他忽然追上两步,跟在岑河身后,垂着头,低声问道:“父亲是还在怪君安无法习武吗?”
  岑河脚步一顿,回眸看了一眼这个向来懂事听话的大儿子,眸光沉沉。
  “我从未怪你无法习武。”
  岑君安抬起头,眸光一亮,面上正要挂上笑,将伤药送上前,却又听岑河冷声道:“即便你有林见溪……不,你就算有洛子期的本事,这楼主之位也不会是你的。”
  岑河神情冷漠,仿佛面前垂着头的少年只是一个陌生人。
  “君安,别在本楼主面前耍那些小心思!”
  岑君安闻言,愣了愣神,急忙解释道:“儿子从未想过要跟弟弟争……”
  “总之,安安分分守好你弟弟长大,这便是你的职责。”
  岑君安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只得呆呆愣在原地,最终还是低下头,将眼底的泪水隐去,轻声应道:“儿子知道,儿子只是……”
  只是想做个好儿子,让父亲能多看他们母子一眼。
  可话音还未落,岑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第136章 天仙醉
  岑河脸色阴沉地回到二楼, 唤来小厮草草包扎好手腕,匆匆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直奔郑轻松所在的包厢。
  他已经等不及了。
  然而,经历了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比试, 谁还有心思饮酒作乐?
  众人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洛子期身上, 有敬佩, 有忌惮,亦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洛子期无视周遭众人打量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回林行川身边,刚落座, 便感觉到一只温凉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腕上, 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汗意, 微微使了点劲, 将他掰了过去。
  林行川抬眸,目光落在他肩头正在渗血的伤口上,嗓音低沉森*晚*整*理,含着些许心疼与不满:“疼不疼?”
  洛子期正要咧嘴一笑,准备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下一秒便倒吸一口凉气。
  “嘶──师叔停停停!疼!”
  林行川不再言语, 拉着洛子期光明正大地离席,到后院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小心地环视一圈周围,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他们倒是不怕岑河派人盯着, 就怕背地里放冷枪。
  他从怀中摸出个白瓷瓶,取了些雪白水润的药膏,温热的指尖轻轻按在伤口上涂抹。
  那药膏一瞧便是个好东西, 一抹即化,洛子期只觉得一阵凉意覆在其上,并无刺痛。
  随后又见林行川从怀取了张帕子,替他仔细包扎,止血疗伤。
  他的动作轻缓,眼神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少年肩膀宽阔,却遍布深浅不一的陈年旧伤,林行川早已看过许多遍,心中仍不免一阵酸涩。
  “真当你皮糙肉厚么?”
  “小伤,小伤──嘶!我错了!”
  洛子期嘴上嚎着,目光却黏在林行川半遮半掩的脸上,半分不离。
  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师叔,你方才是不是担心我?”
  林行川抬眸看他,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下次别这样了。”
  “好。”洛子期应得干脆,“不过这不算为了师叔,岑河掺和进青云剑派一事,那他本就是跟我有仇的,我不过是挑衅自己的仇人罢了。”
  林行川闻言微愣,似是实在无奈,只好再长叹口气,随即低下头,不再言语,手中力道更轻了些。
  力道过于轻飘飘,像是有片羽毛挠他痒痒,洛子期没忍住偏了偏身子,趁着林行川抬头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撩开他斗笠前的轻纱,明亮清透的目光随之落在那张容色昳丽的脸上。
  任由轻纱随意滑落在乌黑的发丝间,他轻轻凑过去,飞快地啄了下林行川的唇角,笑眯眯道:“权当赔罪,师叔可莫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