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话音刚落,只觉周遭一阵惊呼,琴师拨出的琴弦骤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一道裹挟着强劲内力的音波,直袭洛子期而来!
  “铮!”
  第134章 琴弦断
  音波骤至, 如利刃破空,直取洛子期眉心。
  内力激荡,硬生生将那道飞速而至的音波震散, 洛子期摸上剑柄的手指微顿,抬眸望去。
  电光火石之间, 除却横亘在他面前的杯倾剑, 最前方帮他挡下这道音波的, 竟是莫越洲的剑。
  白衣少年锐气的剑挡下了这一道杀意,另一道绵里藏针的剑意却直冲戏台,径直劈开了一道裂缝。
  洛子期心中一惊,神色一凛, 不忘朝莫越洲颔首致谢, 反手扣住林行川的腕骨, 转眸定睛于戏台之上。
  林行川收剑入鞘, 斗笠下的目光冷若冰霜,同样看向台上抚琴之人。
  这声琴鸣,如石子投入湖心,激起千层暗涌。
  堂中人似乎都被横生的变故给吓着了,饮酒作乐的喧闹停顿许久,这才诧然回神。
  虽惊有人如此直白地痛下杀手, 但是更令他们惊讶的是,方才白衣少年替洛子期挡下杀意的剑后,一闪而过的另一道剑光,竟是如此眼熟!
  这是当年与林见溪交手过的人此生绝不会忘记的剑意。
  然而众人只能心中暗自猜测, 偷偷抬眸瞟了一眼高台之上的岑河,再看戏台上仿若无事发生的琴师,那道被剑意劈出来的裂缝明晃晃摆在众人面前, 谁也不敢上前问洛子期,只敢暗中打量那位红衣斗笠的公子。
  那人若真是林见溪──不,必然是了。
  众人心想,从前便有风言,林见溪与青云剑派颇有渊源。而后岑河无端地针对青云剑派,或多或少,与林行川脱不了干系。
  如今洛子期身边这位红衣公子,即便身形微瘦,熟悉之人却仍能认得出来,更何况如今众人都瞧见了他那腰间别着的那把剑。
  这大堂之内,但凡叫得上名号的人都在此处,杯倾剑名动江湖,何人不认得?
  先前未曾注意,只因青年宽大的袖子一直遮挡──印象中的林见溪从不穿宽袖衣裳,因此即便瞧见标志性般的红衣,也未曾往那人身上想过。
  习武之人眼神极好,即便方才杯倾剑只是一闪而过,他们也能够轻而易举作出论断。
  还未等洛子期质问,岑河立于高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高声道:“今日是琴剑宴,以武会友,点到为止。这位琴师技痒难耐,不过力道未控好,差点误伤了洛掌门。想来洛掌门大人有大量,不会介意吧?”
  他把“差点误伤”四个字咬得极重,挑衅之意昭然若揭,却又说得滴水不漏。
  “真是什么好话都给他说了!”
  柳潇潇坐在莫越洲身后,瞧着岑河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嫌恶地小声嘟囔道。
  莫越洲这次没有阻止柳潇潇,周边的人都听见了这句小声嘟囔,却见他只将长剑随意横放桌面,不知是有意无意,竟震得碗碟轻颤,随后目光淡漠地落在岑河身上。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岑河盯着莫越洲颀长的身影,微一蹙眉,想起这是哪家的人物,却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也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洛子期自然注意到了莫越洲为他出头的举动,心中十分感动,但眼下实在不是平日里耍滑头的时候。
  他抬眸,与高台上的岑河对视,不过一息,懒洋洋一笑,嗓音清朗:“自然不介意,只是家妻胆小,若是受了惊,可是要赔的。”
  话音未落,他指尖一勾,将碗碟上的筷子握在手心,随后掌心轻翻,筷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流星赶月般射向戏台。
  “嘭!”
  一声闷响,戏台上的琴师捂着手腕,有鲜血从他指间流出,随后连人带琴翻倒,琴身碎裂,七弦尽断。
  “以琴会友,并非以琴伤人。”洛子期淡然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大堂的每一个角落,“岑楼主,你说呢?”
  他盯着脸色骤然沉下来的岑河两秒,又笑眯眯地转头看向那琴师,同样问道:“风前辈,你说呢?”
  那琴师名风袖,一手绝弦琴名动天下,只是如今好巧不巧跟着岑河惹上洛子期,倒真成了“绝弦”。
  来之前,林行川还有些担心洛子期蝴蝶梦在身,会有些棘手,但洛子期既然敢来,自然是不怕的。
  少年面前一片淡然,行为举止漫不经心,好似并不在意方才自己做了什么。
  岑河心中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他没想到洛子期年纪轻轻,本事倒不小,方才那一筷子便可看出来,洛子期绝非是什么三脚猫功夫,而是有真本事之人,且出手狠辣,丝毫不留情面。
  难怪郑先生的人捉不住一个病秧子,他从前一直以为是侥幸逃脱,原来是身边有这般人物!
  然而什么风浪没见过,岑河面上笑容不变,拍了拍手,朗声道:“洛掌门说得是,确实是风大侠不懂规矩了,如今风大侠手被伤了,琴也破了,不如这事儿就此揭过吧?”
  “呸!”柳潇潇搓了搓胳膊,又偷偷摸摸吐槽起来,“暗地放冷枪,还大侠,他配么?”
  莫越洲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琴已断,风袖自无再留之理。
  但对方才之事一句解释都没有,甚至眼神都未曾放在洛子期身上,一派不屑之意,洛子期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风大侠并非毛头小子,怎会不懂规矩?本掌门年幼时,家父便教导做人须光明磊落,不得行小人之事的道理,方才风大侠这般做派,可是无人教导过这般道理?”他笑眯眯地看着风袖,随后眼神缓缓落在高台上的岑河身上,笑意不达眼底,“若想与本掌门切磋,堂堂正正下战书便是,偷偷摸摸算什么?岑楼主,你说呢?”
  这话如巴掌般扇在岑河脸上,众人神色各异,却都偷瞧着他阴沉的脸色,表面上是阴阳怪气风袖的小人之举,但谁都清楚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这是冷嘲热讽当初青云剑派那事儿呢!
  不过想来也是,当初洛子期还正沉浸在夺得魁首的喜悦当中,转头便当头一棒,听闻那等悲痛消息,换作在场任何一个人,想来都会忍不住嘲讽。
  更有甚者,都在想洛子期为何没有直接提刀砍了岑河的脑袋,只在此明嘲暗讽,未免太过心慈手软。
  这事儿岑河理亏,不好发作,只得继续挂上虚伪的笑容,应和道:“自然如此,只是风大侠如今没了琴,洛掌门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何必再咄咄逼人?”
  “哦?本掌门咄咄逼人?”洛子期把玩着腰间绝命剑剑柄,指尖顺着剑柄上繁复的纹路向下,流光闪烁其间,惹得不少人瞩目,他微微笑道,“本掌门从不咄咄逼人。”
  他环视一圈周围,打量众人各异的神色,目光落在林行川身上时,却见林行川素白的指尖轻敲杯倾剑,发出不为人知的轻响。
  洛子期神色微顿,明白林行川的意思——这是告诉他,万事还有他兜底。
  他心下放松许多,于是在林行川极其淡然的姿态中,缓缓呼出一口气,唇边带起笑,朗声道:“琴剑宴,既然有琴,怎能无剑?在下不才,愿为诸位献丑,既然岑楼主有心做个好人,不如,岑楼主便替那琴师,与本掌门过上几招?”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正如洛子期所言,打便打,堂堂正正下战书便是。
  他如今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向这位年长数倍的前辈,光明正大地宣战!
  前后双方行径对比,高下立判,更显得岑河实在小人行径。
  没人再去追究风袖为何下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洛子期与岑河。
  岑河身为清风明月楼楼主,江湖威望自然远胜洛子期这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能稳坐清风明月楼楼主之位,定然绝非等闲之辈,而且岑河也有自成一派的独门秘法,虽说当年被林见溪打得落花流水,可无论怎样,实力都不可小觑。
  而在众人眼中,洛子期不过是侥幸拿过一次魁首,便销声匿迹大半年的少年掌门,谁也不清楚他的实力,但想想,即便少年天才,经验太浅,在实力老辣的岑河面前,实在不够看。
  更重要的是,他是长辈,此刻洛子期向他挑战,无论输赢,洛子期都讨不着好。
  赢了,是不敬长辈,输了,颜面尽失。
  众人想,他何必自找苦吃呢?
  可洛子期和林行川显然都不这样想,他们只是对视一眼,林行川便知道洛子期这是在为他出头。
  即便被扣上不敬长辈的帽子,洛子期也难忍这口恶气——不能光明正大地杀了这个伪君子,难道还不能让他重温当年噩梦么?
  林行川抬眸,目光第一次正面落在岑河身上,斗笠下,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当年林行川横空出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岑河揍得落花流水,可把这小肚鸡肠之人气得不轻,听说连连做了好几夜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