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林行川眉梢微挑。
  “要当天下第一的人?”
  “那当然……嗯?”
  洛子期应道一半,话音骤止,发觉有些不对劲。
  “什、什么意思?”他心中猛跳,看着林行川笑意盈盈的眼睛,有些结巴,“师叔,你怎么说这种话?”
  林行川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应道:“无事,玩笑罢了。”
  “……一点也不好笑。”洛子期挠了挠头,不太理解为什么林行川会开这种玩笑,“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
  天下第一可是他!
  那当天下第一的人……不就是当他的人吗?
  如此暧昧的笑话,小师叔怎么放在他们两个男人身上?
  林行川听见这话,沉默片刻,又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慢悠悠地说:“玩笑就别放在心上了,不过话还是别说的太绝对,若是你哪天碰上了心仪的姑娘,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天下第一?”
  洛子期闻言,有些懵懂地看向林行川的背影,随后也走到窗台,凑到他身边,也看月亮。
  “难道师叔有过喜欢的姑娘?”
  林行川轻轻叹息一声,语气中似有惆怅:“没有过。”
  洛子期当他是觉得良缘难觅而难过。
  “那师叔你就断定我会为了心仪之人,不去做我的天下第一?”
  洛子期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以为是这句话冒犯了他立志成为天下第一的决心,于是语气都略显不满。
  “我自然并非这个意思。”林行川应声道,顿了顿,转头看向身侧挺拔的少年,轻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洛子期心中一怔,发觉自己好似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沉思片刻,绞尽脑汁也只憋出一句:“生得好看的。”
  觉得太过单薄,想了想,又补充解释道:“青云剑派净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小师妹们也不过还是些小丫头……这么说起来,师叔,你还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林行川眼里闪过细碎的光。
  洛子期没看到,只低头慢吞吞道:“我当初见你第一面,那句话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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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小林同学:就当你说心上人是我了[红心]
  第54章 方寸地
  林行川便忽然想起来了。
  正是初见那天那句“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人”, 让他下意识觉得洛子期当真是轻浮。
  毕竟哪儿有人见面就这般直白赞叹他人容貌,说出的话好似在调戏别人的?
  谁知道不过是洛子期实在是没见过什么美人,突然见到林行川这般清隽如玉的人物, 再一撞见林行川眉眼之间的风致,立刻移不开眼, 心中惊叹一时没忍住, 就忘了遮掩, 直直说出了心底话。
  思及此,林行川唇角微扬,喉间逸出一声低笑。
  “就这样?”
  洛子期没看他,还以为林行川是不满自己只说他漂亮, 于是使出毕生所学, 忙不迭地堆砌起无数溢美之词:“师叔何止是好看!自然还心若芝兰、性如温玉, 端的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林行川没忍住, 又笑了一声,直到听得不好意思了,这才打断他的话:“我是说你心仪的姑娘,又不是叫你夸我。”
  洛子期霎时红了耳根,怔愣片刻,思来想去, 最后只结结森*晚*整*理巴巴憋出一句:“是个温柔良善之人便好。”
  林行川闻言,抬眼望着天边皎洁的半弦月,忽然又生出几分惆怅。
  洛子期喜欢温柔善良又漂亮的女人,那很正常男人了。
  林行川不自觉想, 可惜,他也是个男人。
  纵然能够装出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洛子期也不会喜欢他。
  洛子期此刻只觉得林行川奇怪得很,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名其妙地生气,莫名其妙地说那些话,莫名其妙地问他那些问题。
  洛子期不懂,也猜不出林行川心中所想,却能瞧出林行川眼底藏着的化不开的愁云。
  眼珠子在眼眶中提溜一转,他心下便有了个主意。
  “师叔可别再生气了,早些歇息吧。”
  他又跟林行川絮絮叨叨说了两句话,才蹦蹦跳跳着,转身打开房门出去了。
  银纱般的月光漫进窗台,静静洒落在房间里,在墙面上落下斑驳细碎的黑影。
  林行川盯着被关上的房门,良久未动,身后皎白月光落在他红袍上,面前却是一片漆黑,唯有橘黄烛火映着温润玉佩,闪着跳动的光。
  直到叹息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他这才缓缓移动脚步,躺到床上。
  望着帐顶绣着的并蒂莲,他心中也不禁叹息,只觉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此刻正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说:“你是不是被鬼上了身?竟会对着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动了心!”
  另一个就立刻反驳:“他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人,正直善良,勇敢莽撞,赤诚又热烈,那不正是你早就回不去的模样?对那样鲜活之人动心,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一个顿了顿,又继续痛骂:“你们可是师叔侄!他比你小六岁,他还是洛秋风的儿子,你怎么敢生出如此妄念的?”
  另一个毫不服气,硬生生顶嘴:“不过六岁之差,又不是十六岁,不是六十岁,话说七老八十的老爷子还要娶十八岁娇妻呢!为何就容不得我对他动半分心?”
  正吵得激烈,直到最后一个声音响起,如同冷水浸透他的全身。
  “他是喜欢女人的,他抗拒你们之间暧昧的玩笑,他不反对‘心仪的姑娘’这句话,他是喜欢女人的,这样,你也要继续吗?”
  于是刹那间,万籁俱寂,脑海重归沉寂,疯狂跳动的心脏也沉寂下来,唯有枕边的鲜红剑穗随着他紊乱的呼吸轻轻颤动。
  林行川随手摸上雪亮的杯倾剑,透过剑身看见自己的眼睛,想起洛子期时常呆呆望着自己这双眼睛,想必他是喜欢的。
  又扯过杯倾剑柄上的鲜红剑穗,看了又看,想到这是洛子期亲手编的剑穗,虽然丑得要命,他却喜欢得很。
  随之而来,他想起洛子期的剑,是他以身涉险带着拿到的。
  洛子期的剑鞘,是他耗了许多时日,亲自设计打造的。
  洛子期的剑法,在他时常的教授指点下,已经有了许多他的影子。
  ……
  最后,林行川攥紧那根鲜红剑穗,喉间发苦,心想着,可能他真是没救了。
  从少年眼神明亮又莽莽撞撞地闯进他的院子时,从少年吵吵闹闹地把他的一切伤心事都吹远时,从少年一开口撒娇要求些什么他就心软时,他就该知道的。
  他已经主动走进了那片方寸之地。
  他能离开,他不想离开。
  他珍惜少年身上鲜活的生命力,胜过珍惜自己的性命。
  即便一切都是那么不合适。
  一点也不合适。
  翌日清晨,他们再次收拾行囊,再度出发了。
  洛子期手里攥着个东西,如同什么宝贝般珍视着,每当林行川目光扫过时,便忙不迭揣进怀里,遮遮掩掩。
  到了休息时,洛子期又背过他们去,有雪亮刀光划过,不知在捣鼓什么。
  林行川只当没看见,没去管他,专注地翻动着柴火堆上的野兔,油星子溅出,他微微躲过。
  隐隐飘出一缕缕烤肉香气,林行川将香喷喷的烤兔烤好了,又将兔肉切成小块,他才出声问洛子期。
  “你吃不吃?”
  洛子期头也不回。
  “你们先吃。”
  这下连李青苏都有些好奇洛子期在做什么了,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蹑手蹑脚地凑过去。
  然而洛子期耳尖微动,敏锐发觉身后脚步声,连忙将手中的东西藏进袖中。
  “神神秘秘。”李青苏“啧啧”摇头道,“你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林行川只往他那边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目光平静。
  行至傍晚,又路过一个城镇,恰逢庙会,三人于路边偶遇一位闪着腰的老伯。
  李青苏随手行医的动作越发熟练,刚一瞧见,就熟稔地翻身下马,凑到那位卖花灯的老伯面前。
  见老伯捂着腰,李青苏三下五除二替他推拿一番,又送了他些药,这才收手起身,准备离开。
  却不想老伯拉住他的衣角。
  沧桑的面庞上沟壑纵横,眯成一条缝的老眼直直盯着李青苏年轻的脸。
  “公子行善积德,不妨去河边放盏花灯祈愿。”说着,他随手从身后的布袋中掏出几个精致小巧的花灯,颤颤巍巍的手伸到李青苏面前,声音沙哑,带着感激之意道,“这几个不值钱的花灯,权当是老头子的谢礼了。”
  李青苏倒也没推脱,笑着连声应好,双手接过那三个精致的花灯。
  洛子期盯着那几个花灯两眼发亮,犹豫抉择半天,选了个他认为最可爱的小狐狸花灯。
  李青苏见状,边走边笑他:“原来你喜欢这般软萌可爱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