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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詹云湄心平气和,对案子进展缓慢的事没什么急切态度,她对陈副将说:“我没有出什么事,背后那人也没什么二次作为,慢慢查吧。”
  “怎么没有二次作为?庚副手不是也遇害了吗,”陈副将说。
  詹云湄定定看向他,“怎么能确定这两件事背后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呢?”
  陈副将抿了抿唇,勉强点头,“那倒也是,还是将军聪明。”
  当夜,宫里抱来一批公文,关于边镇军事,事关重大,皇帝要求詹云湄亲自审阅。
  本该到点下职的詹云湄,因为这一批公文,被迫加职。
  为了能早些赶回府,詹云湄坐在值房审公文,连晚膳都没吃,挤出所有时间来批阅。
  不过即便是尽力至此,审阅完这一大批公文也已经子时过半,不仅错过了将军府的晚膳时辰,连华琅都可能睡了好几轮了。
  詹云湄捏了捏眉心,整理完公文后锁门外出,这时辰的京营早该人去楼空,该歇的都歇了。
  此时应当是黝黑一片,没想到一间文书房还有微光。
  如果没人,那烛火稍被风一吹就会燃了文书,詹云湄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人,只好前去查看。
  推开门,光
  一点点倾泄,随即空中飘来焦糊气味,詹云湄猛地彻底推门。
  里面背对她的人也在这时刻转回头来。
  “陈副将,你在做什么?”文书房常备水桶,随时救火,詹云湄拎起水桶,一下浇灭那点火光。
  屋内霎地暗下来。
  倏然,响起衣布划破空气的细微响动,詹云湄后退半步,抬手挡开陈副将的同时,一脚踹向他膝间。
  扑通一声,他就跪在了地上。
  詹云湄喊来夜间守值的军将,带走陈副将,她则是进屋检查有什么被烧掉。
  没有缺失任何重要文书,被烧的是雪崩案子的档案,档案里记载有詹云湄受害那日所有军将出入动向。
  几乎所有人都有,连庚祁都有,那日他在京城内市坊闲逛。
  除了陈副将本人。
  陈副将加害开国将军,还是他最亲密的直属将军,在将案子进度告知皇帝后,皇帝下令除他副将职位,并安插了新的人辅佐詹云湄。
  在皇帝得知此事和下令,只花了一个时辰,几乎没有犹豫。
  詹云湄扫干净地上纸张余烬,不怎么惊讶,她已经预料到了。
  陈副将是最清楚她走向的人,时时跟在身后,想害她轻而易举。得了她的令,负责案子,却迟迟不能结案,每每提到这事,他又激动起来。
  最初,荣宁郡主根本没有罚庚祁,可陈副将还是说庚祁被所谓的郡主长随罚刑,那时就初现异常。
  开始时想不清陈副将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有了方向,加上华琅那句含糊不清的话,詹云湄就明白了。
  但陈副将不是一个稳不住性子的人,露出太多漏洞,詹云湄能从中得知,陈副将身后还有人,也就是说,他是受人委托,或要求,他只是出头顶罪的人。
  新的副将是一名女人,比起詹云湄,她和皇帝更为亲近,她是皇帝要栽培女将的先行提示,也是对詹云湄的忌惮暗示。
  新副将贺兰琬辅佐詹云湄,在军务上提供意见,詹云湄不在时,她就是总将。
  一切的安排都很快,詹云湄没有权力自行挑拣副将。
  詹云湄没有异议,就是大半夜抓了陈副将,跑到宫里一趟,又回京营连夜给贺兰琬办入职,有些乏人。
  拖着困倦回府,府里下人们早已歇下,主屋也没了光。
  詹云湄摸着黑,轻手轻脚进屋,褪去职袍,捞上提前放好的寝衣,往浴房走。姚淑娘会留热水,再不济,水应当也是温的,现下天已不算太冷,温水冲洗也差不多了。
  她快速洗完,想早点回榻上躺着,抱一抱华琅,或者亲一亲他,她就能好受不少。
  詹云湄满含期待地上榻,顺着柔软的床铺一路探摸进内侧。
  竟空无一人。
  她皱起眉,起初还在想是不是昨天说那话,让华琅记恨上了,直到侧房也没有人,喊来姚淑娘找,也找不到。
  将军府上没有华琅这个人的存在。
  詹云湄太过意外,嘲讽声从口中发出,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我说这段日子怎么不寻死了,给亲给抱的,没成想是憋个大的。”
  詹云湄素来温和大气,不与人计较,这是姚淑娘第一次见她把气摆在明面上,眉目压沉,军将那般凶气就遮不住了。
  “将军别急,说不定是公公他闹什么小脾气,躲起来了而已,”姚淑娘上前劝着。
  “躲起来?上哪儿躲着,整个府翻遍了也找不到,”詹云湄压榨一整晚的时间,想早一点回来,不过是想看看华琅。
  詹云湄闭了闭眼,情绪缓归,道:“淑娘,派人去外面找吧。”
  见她再次平和,姚淑娘垂眼道是,带上一大批人出府寻找。
  姚淑娘带了几批人,分开寻找,一批又一批下人回来,都称没有找到华琅。
  而府中也没有任何一人得知华琅去向,他没留任何消息。
  看起来铁了心要跑。
  詹云湄在花厅坐了会儿,花厅四周被拔掉的花花草草,还有光秃的果桃花,越看,越心烦。
  气极了就想笑,索性也就一声冷嗤笑出来了,她想,她对他是很好的,他太不知足。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在乎他的意愿,这样的话,他跑了也无所谓。
  在榻上被她亲,就抖得不行,下了榻就开始寻死寻活,要跑要逃。
  詹云湄突然想到,榻上那反应,应该是华琅装的,让她放松警惕,然后就能不费力地跑了。
  有一个瞬间,她认为华琅离开她活不了,他跑就是不知好歹。
  夜风吹过来,直往寝衣里钻,詹云湄在花厅都快眯睡着了,被风吹醒,她打了个浅浅的呵欠。
  这时,府门被敲响。
  还以为是姚淑娘回来了,詹云湄打开门,没想到是华琅。
  开门的片刻,华琅看见她,愣了愣神。
  “发现淑娘在找你,你就主动回来认错?”詹云湄抄手靠在门边,阻拦了华琅的进入。
  华琅不太理解地蹙眉,“你说什么?”
  “你说我在说什么,”他不理解,她还不理解他呢,又说,“你去哪里了?”
  詹云湄面上也没太多变化,可她浑身上下那种不信任的外露,华琅全都注意到了,他察言观色一辈子,怎么可能看不懂她的这些细微表情。
  他本来想说自己的行程,但看见了詹云湄的神情,突然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我……”说不出话,他不会为自己辩解,为自己辩解就好像是自己错了,乞求他人原谅。
  华琅的支支吾吾,到詹云湄眼里,成了心虚。
  她温笑着:“问你而已,这都不想和我说吗?”
  “我没有!”华琅被她一点就炸,“我出去买东西了,只是买个东西,仅此而已!”
  詹云湄伸手,“东西呢?”
  华琅一愣,往后藏了藏,犹豫着,“在我这里……”
  “那就给我看看。”
  华琅眨动眼皮,咽了咽喉咙,慢吞吞说:“等一会儿吧,”
  詹云湄气得想笑,他到现在了,还在跑,还在装,还在骗,她这么久以来的和善,喂狗去了么。
  “我不想看,你自己回主屋去洗身子吧,”詹云湄说完就走。
  詹云湄从来没有这样淡漠过,华琅愣了下,垂下眼跟着她回主屋,洗浴时,也把东西随身带着藏起。
  从水汽弥漫的浴房出来,华琅先嗅到了屋中浅淡的熏香,不是他放上的类似瑞脑那盒香。
  詹云湄把香粉换掉了。
  意识到情况,华琅又是一顿惊讶,旋即如常,慢慢挪动到榻边。
  屋内只在床头小柜上点了一盏小灯,整个房间只有这一小块亮着,詹云湄阖眼靠在床头,华琅不确定她是否睡着。
  他慢慢坐下去,被褥微微凹陷,她无所作为。
  华琅猜她是睡着了,便去拉被子,刚搭在她肩头,她缓缓睁开了眼。
  詹云湄的眼不算太细,眼尾略上扬,眉目间的压迫感不强,却也算不上十分柔和。
  “洗完了?”詹云湄说。
  华琅不敢和她对视,盯着床角一处被褥褶皱,小幅度点头。
  詹云湄抬手,掐他下巴,转而抚他脸颊,不能算抚,应当叫漠然地揉。
  这般掐揉,不一会儿就把华琅整张脸弄得红扑扑,詹云湄一松手他从榻边掉下去,摔跪在地上,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她。
  “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詹云湄语气依旧平和,神情也很淡。
  不知是不是错觉,华琅从她神情动作中敏锐地捕捉到对他的厌恶,他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得出口。
  慢慢坐起来,将腰背挺直。
  詹云湄俯下身,他以为她要亲他,闭上了眼,可在她气息压下来时,门房被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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