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笔走龙蛇,墨香四溢。
云绣示意宫婢退了出去,杨昭一边作画一边问:守一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
还没有。云绣替杨昭添茶,当年在暗中助荀氏离都是于六小姐所为,已经查明了,但荀氏离都那会儿胎儿即将临盆,她孤身一人逃离椋都,路上就该生产,挺着个大肚子能跑多远,于六小姐的随侍只将她送出了椋都界,没有这层庇佑,途中如何尚不得知。
杨昭坐不安稳,起身绕着桌子成她的大作。
听到此处,她收起笔势,思索着又问:响水郡那边打听了么?
云绣如实道:打听了,周府已经门庭破败,邻里探不出多少东西,不过,据当地渔人说,周夫人是翻大浪那年出船,在陵江大渡口收留的人,那时候荀氏身边已经带着个七八岁的丫头了。
也就是立安七、八年左右。杨昭再落笔,在花枝旁草草添了个屋舍,响水周氏的来历要查,此人虽死,身份却不简单。她收留荀氏长达十年,当初的荀大家蒙冤,荀氏身上没有籍契文书,一介商贾哪来的胆子?
云绣说:奴婢这就去传书。
杨昭搁笔:等等。
云绣还没有走,颔首听着吩咐。
杨昭看着画上屋舍,又道:巧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唐峻昏迷后安置在皇帝寝宫,唐绮登基后,将之挪住东宫,周巧从中宫搬离,也被安置于东宫,她是唐峻的妻,理应照顾唐峻,连和乐公主也在那处,杨昭先前就晓得周巧心思不纯,只是周淑君死后,周家什么都没有了,她料定周巧不足为患,就没去跟唐绮提个醒。
这半月要追查于家女的事,谈及响水郡商贾周氏,忽地联想到周巧,疑心这中间有无瓜葛,故有此一问。
云绣也想到了这层,答说:巧夫人安生呆在东宫带孩子,没有别的动静。
杨昭所思缜密,嘱咐云绣说:叫下边的人盯住了,她可让出中宫之位,是因她无权无势,为人母,不会不替子女计,有和乐在一日,她就还有整出幺蛾子的可能。
东宫里的巧夫人倒是没有整什么幺蛾子,让周巧不满的不是唐绮登基,于家女入主坤宁宫,而是她要一边带孩子,一边对着昏睡的唐峻恨而不能,最苦恼的是,相见的人还见不到。
周淑君把她害了。
唐峻更是把她给害惨了。
孤儿寡母,没有得到过半分怜惜,享有后位时,没能为女儿争来一口气不说,如今困在东宫还要跟仇人共存同一屋檐下。
囱囱捧着冰盆走进屋内,见周巧又在对着凉透的早膳叹气,不忍道:主子,多少还是吃一些吧,等奴婢找到机会,就传信给许
周巧猛然抬眼,目光凌厉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要胡说。
话语里是不加掩饰的训斥,周巧性子一直都很温和,难得同人红个脸,囱囱心有不甘,闷闷地道:早前主子就不该护那楚家女,若非您心软,此刻怎会被前边盯得这般紧,奴婢是替您不值!
周巧却道:你懂什么,此人于我有用,我
她的话才说一半,外头突然有宫婢过来叩门,往里传话说:夫人,于皇后她来问安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9章 惶恐
◎她其实早就死了。◎
唐绮给燕姒选了一个机灵的婢女,婢女年芳十四,是从宫外寻来的,一入坤宁宫就马上给燕姒磕了头。
燕姒当时问:叫什么?
婢女微微抬起头,答说:奴婢小娥。
燕姒认得她。
去岁秋末,唐绮要动身去边南,让人护送燕姒登太妃的船出皇城,从金玲乐坊走,婢女小娥跟在乐坊行首身后,替燕姒准备过宫女装束。
小娥的来历不必说,自是唐绮信得过的人。
燕姒便把小娥放在近前贴身伺候,坤宁宫事事由这个机灵的婢女操持着。
这日拜别了于茂,燕姒说要去一趟东宫。
小娥不多话,差人准备好凤辇,将皇后从坤宁宫抬出月华门。
东宫与坤宁宫离得并不远,穿过月华门走主宫道,经过三个小岔道就到了,宫门前有锦衣卫把守。
锦衣卫见到燕姒的凤辇,立即行了礼,为首的锦衣带刀女子说:娘娘,东宫不能随意进入。
小娥将纱帘挑起,燕姒靠在凤辇上看着带刀女子,目光几变,而后笑盈盈道:本宫前来拜访嫂嫂,看望大哥,有劳通报一声。
带刀女子为难了片刻,与同僚小声耳语几句,之后才抱手对燕姒道:娘娘稍待。
凤辇在烈日下等过几许。巧夫人带着四个宫女出来迎接凤驾,风水轮流转了转,如今要行大礼的是周巧这个当大嫂的。
拜见皇后娘娘。周巧欠身,说:臣妾不知娘娘今儿要来,迎驾晚了,请娘娘恕罪。
皇后随行的宫女们停在宫门处,小娥遣两个大宫女将燕姒从凤辇上扶下来改换轮椅,燕姒腿脚不利索,坐在轮椅上抬手,对周巧客气地道:嫂嫂请起,本宫来看看大哥。
当初中宫生辰宴唐峻遇害,是周巧身边那个大宫女囱囱拦了一手。
不管是有意无意,都耽误了燕姒救治唐峻的最佳时机。
燕姒深觉由她照料唐峻不妥,可这是唐绮的决定,唐绮自然有自己的考量,燕姒就没有去多那个嘴。
周巧把她往东宫里迎,路上同她寒暄。
同处后宫,巧该去晨昏定省,日日去向您请安,只是娘娘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女君下了令,不容臣妾去扰您。
燕姒扬着下巴,微笑着说:听由女君定夺,不过长幼有序,待本宫伤好透了,嫂嫂也不必晨昏定省,大哥近日如何?
一行人走过空旷的前院,上了廊子往后头寝殿去。
廊上无风,周巧汲取着热气,满脸疲惫地说:还是之前的老样子,没有起色,太医用药吊着,也没见着出什么差池。
燕姒眼角的余光瞥着她的神态,心道这人不愧是周家培养出来的,几经大事,亲族死绝,还能装得这般驯顺。
小娥推着轮椅过了弯。
周巧便伸手指路:娘娘这边请。
她所指的相反方向通往另一个院子,那边廊子上有几个宫女在洒扫,仿佛那处是住了人的,可住的并不是唐峻,也不是周巧。
燕姒疑了一瞬,试探着笑问:那边院子住了人?
周巧摇头道:没有呢,东宫历来是储君居住的地方,许多院子都是空着的,为幕僚客卿所备,以前有大臣与储君议事,遇到天晚了的时候,也会留夜,不过年久了,峻没有住多少时日,亦也没有住多少时日,女君又是直接登基的,许多寝殿空置,臣妾便偶尔着人清扫打理。
燕姒道:嫂嫂操劳了。
周巧领着她往前,来到安置唐峻的寝殿。
没有操劳,是女君恩德,让臣妾有个容身之处。
小娥推着燕姒进屋,燕姒说:嫂嫂为皇室诞下和乐公主,是有功之臣,女君自然不会亏待您。
她把立场说了个泾渭分明,周巧避开她锋芒,福了福身:峻就躺在里间休养,娘娘随意,臣妾去问问汤药备好没有。
燕姒本便不喜欢同她打交道,就放了她去。
待人走了,她才吩咐小娥:推本宫过去吧,你在门口守着便好。
小娥听话照办,里间便只剩燕姒和昏迷不醒的唐峻。
轮椅靠在床榻前,燕姒从袖中取出诊枕,垫在唐峻腕子下,又将绸帕盖上脉搏,伸指探脉。
良久后,她叹气睁开眼,盯着榻上这没当多久的皇帝,轻声询问:那些时日里,大哥可有真心信过我?
她想,唐峻是没有全然信过她的。
勤政殿里的密函不知所踪,唐峻有对她提及过唐绮给的平妻身份,再到中宫生辰宴,唐峻中毒昏迷前,又对她说那封密函是一张白纸,说唐绮对她情深义重,让她护住唐绮。
唐峻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
唐峻必然知晓她在勤政殿里寻找密函,密函的内容姑且不提,以唐峻当时所想,缘何要替唐绮说话?
寝殿里寂无人声,酷暑的闷热,心里的惶恐,将燕姒逼出一头密汗,她把着唐峻的脉,喃喃问道:为什么呢?
唐峻中的毒是凶性非常,出了名的鸩毒。
中原的毒,很难解,可那日的银针封穴,还是为您争取到了一线生机,若真日复一日将毒引出
醒转也不是当真全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