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傻子。
唐绮丢下这声数落,跨过倒地不省人事的江守一,快步钻进黑暗的甬道中。
柳栖雁手上的消息快,于延霆手上的消息更快,这两位老人听闻风声不会不动,但柳栖雁那边没有消息过来。
想必是她的消息被唐峻拦截,如果柳栖雁那里被拦截,忠义侯府不会不进唐峻视线。
唐绮无非是拿话唬江守一,她不会连自己的下属都搞不定。
可一想连银甲军今夜都在唐峻的视线里,钻出密道时,唐绮还是停了一步。
此行,她需慎之又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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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答疑
◎她先前寻死觅活,是在装疯卖傻?!◎
今夜刮南风,碧水湖上行船逆风南下,难免走得慢了些,好在燕姒登船有惊无险,项一典把人送进内舱,径直出去守在舱门外,没有再入内打搅。
舱内,燕姒呼出寒气,来不及搓手取暖,便见昭太妃身边的管事姑姑云绣挑开幔帐,朝她招了招手。
夫人,娘娘请您入内说话。
自从嫁进公主府,做了唐绮的妻,燕姒入宫并不频繁。
成兴帝这位妃子脾性不大好,又不喜与人亲近,燕姒虽说不怕她,见她总归不自在,加之唐绮从未为难过燕姒,或是要求她入宫,所以除却必要入宫见到,她都无须去向唐绮的母妃请安,因这诸多前果,这便没有熟稔起来。
今夜要随船伴驾太妃前往喻山行宫,事出太过紧急,来的路上燕姒倒没觉得什么不自在,此刻到了眼前,云绣姑姑叫她,她才心生顾虑。
早些时日,唐峻和唐绮联手处决了先皇后周淑君过后,她的师父曾命澄羽传话给她,说唐奚两国秘密联姻,和亲路线被泄露给景国这档子事儿,是由唐绮的母妃,也就是眼下的昭太妃,杨昭办的。
如果真的是唐绮的母妃所为,她这位曾经的奚国公主岂不是因唐绮的母妃,断送一命?
燕姒怅然间,人已由云绣姑姑领进里间。
船行得稳,昭太妃盘腿坐在银丝锦绣百花被铺叠的榻上,鬓边垂下的珠花都不见晃动,这是皇家的仪态,也是习武之人才有的稳重。
燕姒瞄到一眼,匆匆垂下纤长卷翘的睫翼,福身给榻上人请安。
母妃金安。
杨昭阖眼未睁开,只扬手指向榻侧船板上的蒲团。
过来坐。
燕姒依言俯身跪坐过去,定在杨昭膝下,聆听她说话。
杨昭闭着眼睛,一张脸迎着舱内的细微烛光,看上去比上次燕姒入宫给成兴帝跪孝时,还要苍白憔悴许多。
云绣轻手轻脚退出里间了,燕姒余光不敢多看,只是觉得才没过多少日子,一个人见老竟这般快,由此可见,唐绮这位母妃,对先帝用情至深。
她可以避过朝夕岁月的打磨蹉跎,却避不过心哀至死。
母妃,您消瘦了燕姒小心翼翼地说:还是要多加爱重身体。
杨昭微微点头,这才睁开眼睛看向自己这个女媳妇。
登船时,可见什么异常?
不过是一句普通的询问,燕姒已在三言两语里,暂且将对杨昭的顾虑压了下去,比起追根究底去探究过往真相,她现在想要的更多些。
她抬了抬下巴,认真回答昭太妃的问话。
嗯登船时没有宫婢的牌子,是项统领解了围,还挺奇怪的
项一典替她解围助她登船,却要同身边神机营的小卒做解释,燕姒本想道出怪在这里,昭太妃倒是没能将话听完全,先误解其意。
燕姒话音未落,她已道:并不奇怪,你可知项一典此人身世来历?
啊?燕姒错愕地应了一声。
杨昭继续道:此人出身极为隐晦,鲜少有人知悉内情,说起来,他和于家,还算是沾着点亲带着点故。
于家?
燕姒更懵了。
见她发懵,杨昭便从头道来。
此人生母乃是姜国公的小妹,姜老太妃。
燕姒盘算着辈分,疑道:姜老太妃?那不是
这要从前朝旧事说起了。杨昭眄望烛火,兴王未登基前,姜老太妃还没入宫,她与驻守边南的椋都将军项卜义青梅竹马,没等来新婚,项卜义就被派去鹭州做了守将,人一走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奉召入宫伴驾的时候,迫不得已,但前朝先帝对她有情,又误以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因此这个孩子诞生在勤政殿后的藏书阁,得了一典为名,前朝先帝喜不自胜,动了要封他为太子的念头。
燕姒听到这些,诧异道:可那时候,前朝先帝已经有了周氏为后吧?
不错。杨昭道:周氏挑破了此子非正统一事,前朝先帝大怒,把姜氏女打入了冷宫,但到底是个痴情儿郎,没有剥夺其妃位封号,并将项一典扔到兴王潜邸,不管了。
燕姒点点头道:所以父皇早便知道项一典的身世。
杨昭道:他若不知,岂会让其习武,又岂会抓着此人在手中,大力扶持,让其撑起神机营。
有了隐晦身世,项家在边南土崩瓦解之后,单凭姜老太妃在冷宫里,项一典也不敢对成兴帝有半点异心。
燕姒懂了。
怪不得乱贼周氏能煽动他倒戈,而在宫变平息之后,殿下势必给了他恩惠,那么,当今圣上,是对他的身世不知情的。
自然是如此,才有他今夜助你登船。杨昭叹息着道:可他是个什么人呢?他如今所处的又是什么位置?
君王侧。燕姒说着薄眉紧蹙:他会出卖殿下么?方才儿媳登船时,他向神机营一个小卒作解释,我便觉得不对劲!
你来这一趟,本宫想与你说的还不知这些。
燕姒仓惶之中抬起了头,便见昭太妃满眼肃穆,她逼视燕姒,目光过于锋利,完全不是传言中那副为情所困、神志不清的模样,反而,她的目光无比坚定澄澈,纯净之色,同唐绮肖似极了。
难道
她先前寻死觅活,是在装疯卖傻?!
燕姒一时间说不出话,又听见她沉着道:杜平沙是本宫让阿绮劝服的,走了一个杜平沙,你于家便少了个大好时机脱离椋都,我知于侯心中不快,今日想问问你,来此目的为何?
不管是项一典的隐晦身世,还是杜平沙临阵退缩没攻打椋都的主要因由,对于此刻的燕姒来说,都能令她眼前乍明。
她瞠目结舌,不想困于儿女私情,一向不争不抢的杨昭,竟才是前面一局棋中,那至关重要的一手!
可要问究竟目的,燕姒却又不慌不忙起来。
她俯下身,给昭太妃磕了一个头。
臣媳所图,无非能长久伴随妻子左右,与她双宿双栖,且不说臣女是此时才从母妃口中知悉内情,就算是忠义侯府,也并不知悉此等要事,更遑论臣媳其心不纯!
杨昭听了这些话,面色并没有缓和,而是不冷不热地道:起来吧。
燕姒不敢不从,挺身跪坐了起来。
杨昭又道:既然你已经来了,今夜不会安生,你且在本宫身边好生呆着就是。
燕姒心里已在拨算盘,枯坐无益处,不如会会唐绮这位深不可测的母妃。
母妃,臣媳还有一事不明
杨昭倒是没有打算将人置之不理,直接道:说罢。
燕姒怯生生地看她:先前臣媳听殿下说起母妃的近况,道是母妃为了父皇,伤心得厉害,却不知母妃,竟这般深谋远虑,能一手阻了杜家军叛乱
在长辈面前,燕姒惯会卖乖,于红英多不好对付,算是将她磨砺出来了,如今面对杨昭,她几乎手到擒来。
杨昭又合上了眼睛,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漫不经心答着话。
先帝毕生所愿,国泰民安、外戚瓦解、子女和睦。
燕姒静心听着。
杨昭道:他给过本宫许多,本宫何能违他所愿?
可您又如何能去苛责自己的孩子?
更或又如何能通敌叛国破坏两国联姻?
这样深沉的疑问,燕姒不敢问出口。
她不说话,昭太妃像是意识到了一些她的意思,竟接着道:阿绮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本宫重她如命,甘做寡情的严母,也甘做为她亮过一瞬的萤虫,那么,你呢?
燕姒闻言大为吃惊,却见昭太妃依旧端坐,脸上不见半点波澜。
若昭太妃如此说,乃是体己话,那岂不是从一早起,她便都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