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像一个被砍掉手脚和头颅的巨人。
嘎嘎
两声乌鸦的叫声倏然出现,澄羽背后汗毛倒竖,惊惧间,冷汗淌下额头,人也猛地停在了树前。
乌鸦通身黢黑,隐在暗夜里,栖息老树枝头。
澄羽被一股神秘大力压住双腿膝弯,一个踉跄笔直跪进荒草地。
额头上的汗淌得更快,他沉声道:拜见大祭司。
跪下这个瞬息,他行了奚国至高拜礼。
他知道,一切该到的,都会到。
当初,他来到姑娘身边,便是因为大祭司正在谋划着什么,他不敢问,只能听命行事,那时候他对姑娘并未有什么感情,无非是换个地儿办差。
现下却不同了。
他同姑娘一路走来,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事儿。
一个人真心或假意是可以看得出的,你未有多少回报,得到主子尽心尽力的照顾,那便是真心。
姑娘待她诚挚,有心事便说,有顾虑便讲,从不胁迫他,亦不会刁难,就算知道他身份有疑,也未短他素日的吃穿,待他有过半点苛刻。
他不想做让姑娘难过的事,正因如此,他才深知自己的处境十分地不利。
他身上有大祭司亲自种的一种蛊,若事情没办妥,必定要受到惩罚,这样的惩罚已经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强咬着牙度过,所以他日渐麻木。
后来,大祭司人到了唐国,给了姑娘一种蛊虫,他知道那种蛊虫的可怕,一旦下到二公主身上,二公主便会听命于姑娘,届时大祭司再从旁给两人制造矛盾和误会,姑娘一定会伤心欲绝。
他不想姑娘伤心欲绝,他宁愿受苦难的是自己,故此他带给姑娘的话,其实有所保留。
此时,乌鸦开口,发出女人妖媚声音,轻如幽幻:小东西,办事不利
澄羽一张脸刷地白了,五脏六腑如刀绞,痛得他咬紧牙关,血气上涌,饶是铁血男儿,也架不住蛊虫噬心之痛,这样的痛,是一种极致的惩罚,他身躯颤抖,躬起了背。
强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澄羽吞咽惨叫,开口沙哑:姑娘她,她与二公主伉俪情深,奴实在,实在无空子可钻的
话音初落,澄羽忽觉心口如压千斤重石,又像是被一种韧劲十足的绳索紧紧缠缚,重石越压越重,绳索越收越紧,他往前倒下,双手撑住地面时不断干呕,一时间连心都快吐出来了。
女人声音自头顶传来。
肝胆俱裂的滋味儿好受么?
澄羽撑地求饶:大祭司饶命奴、奴真的将话都带到了奴真的不知,姑娘为何没与二公主决裂
被掣肘的感觉蓦地松懈了,澄羽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如雪。
那声音再次轻柔响起:留着你,是因你还有用,随她们去鹭州吧,那边要打仗了,若她再不动手,便由你去做。
澄羽大口喘气,不敢违逆地道:谨遵大祭司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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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房内。
唐绮掌了灯,拉着燕姒在须弥榻上对坐。
我想把母妃从宫里接出来。
这事儿燕姒早听于红英提到过,丝毫没有惊讶之感,她拿了棋瓮,让唐绮挑子,说:接到哪里?又怎么接?官家约莫不会轻易答应。
唐绮选了白子,让燕姒先行。
黑子第一棋落在右上,唐绮跟燕姒对弈,神情专注。
先接到喻山下的行宫,我想跟你借宁浩水一用。
他闲在宅子里头,燕姒落第二子,先测算星位,无官职在身,殿下怎么用?
正是因为没有官职,才好用。唐绮二指间夹着一枚白子,沉思着道:我让连易举荐他去做鹭州征银节度使了,大哥要我替他选人,无非又是一种考验。
燕姒笑道:殿下虚晃他一招。
唐绮也笑道:就夫人能识破这招。
那是因为宁浩水是我的人,我才能识破殿下这招。燕姒说:外人只当他是你提拔的,你又想自请去鹭州,这次赴完连家幕僚之宴,连易再举荐他去鹭州,官家多疑啊,自然担忧,定会拒了此事。届时,你再借助此事小题大做,闹点子脾气,接母妃离宫,便成官家抚慰你的法子了。
唐绮落子,对燕姒赞不绝口,夸说:夫人绝顶聪慧,想得太快了,这棋才刚下,我便要输你一筹。
燕姒娇嗔瞥她一眼,又说:越来越油嘴滑舌。你都提了,我还能不借你用么?不过,这事儿要不要同宁浩水提前知会一声?
唐绮看燕姒攻势逐渐平和,钻着空子要去反守为攻,嘴上答说:知会肯定要,我让白屿去寻他。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奕着棋,没一会儿,棋盘上纵横黑白子,就快到定出输赢的关键时候。
燕姒倏然莞尔一笑,毫不犹豫地落子。
此子一落定,唐绮愣住了,便听她妻隔着小桌道:如何?你我合了。
唐绮回神,开怀大笑道:嗯!和!
【作者有话说】
小修改。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卷四:手足相争
第198章 军情
◎椋都是安全的。◎
鹭城比中原先至寒秋,夜里更深露重。驻守地的兵士皆盖被了,先锋营将军的军帐里还没添新絮。
东方槐深夜不解甲,靠坐榻前,听卫晓雪报军务。
卫晓雪扶着刀,立在她右手边上,正色道:两场交战,打得没头没尾,更像是来探探情况。景军撤得太快了,咱们的马都追不到。
东方槐想了一会儿,抬首说:可知道领头来袭的是何人?
卫晓雪摇头皱眉:尚且不知。依您看,此事要不要快马加鞭呈报椋都?早做打算。
东方槐沉着道:新帝刚登上龙庭,各地州府刚忙完秋收,朝中诸事繁杂,公主府要是没送信来,只要景国大军不动作,一点小骚扰,咱们这边就先抗着,不急于报,我瞧等不了多久了。
卫晓雪比之前显得稳重许多,等什么她没听懂,但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儿,她也不问,而是接着方才地道:虽说只是两场小的交锋,但就目前伤亡情形来看,我军势弱于景军,他们训练有素,装备也比咱们好许多,原先只以为景军全是重骑兵,这次看不是的。
他们又增加了轻骑,约莫刚投入战场。东方槐思索着,撑手下地蹬起靴子。
卫晓雪帮她取来披风和刀,随她一起走出营帐。
外头弯月孤高,二人在营地里散步,月光薄薄洒下来,穿不透轻雾,显得朦胧。
兵士们累这小半日,此刻大部分已陷入酣睡,还剩一列队伍在整齐有素地绕营地巡逻,与瞭望塔上的守卫兵遥遥相隔,互予陪伴。
东方槐往瞭望台方向走,卫晓雪跟在她后面,听见她说:景军在变动,我们花两个月征募新兵,扩建城池防守的壁垒,又向飞霞关挺近驻扎,看似井然有序,实则早晚了敌人一步。
夜已深,营地里静悄悄的。
卫晓雪凝神琢磨,便道:我们有先锋将军在。
东方槐踏过一块凹凸不平的坑洼,仰首轻轻笑了。
我一个先锋将军不算什么,幸而是罗鸿夕这些年,没有光想着坐以待毙,他也怕景军来犯,城池防守工事早早打下了硬实基础,为我们省却了一部分,否则单靠楚姑娘帮殿下打点的生意,只供养得起一个先锋营。可惜罗鸿夕他也只是个穷鬼,罗家并没有捞到太多的钱。装备上鹭城守备军实在堪忧。
卫晓雪点点头:咱们还得靠椋都。
正是。东方槐拾阶而上,南地需要更强的臂膀来支撑,殿下胸有鸿鹄之志,她定会来的。
从瞭望台往更南边的地方看过去,能依稀看到飞霞关上的一路相连的烽火,年轻的守卫兵抱拳,跟东方槐和卫晓雪行礼,精神头儿十足地说:东方将军,卫校尉,辛苦了!
东方槐上下打量着守卫兵,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也辛苦了,几时轮的岗?
守卫兵答说:子时刚换上来,卑职不辛苦!
东方槐点了一下头,展眼往飞霞关那边眺望,眸里映出锐利。
她吹着夜风,转头同卫晓雪说:至今日起,巡逻队和瞭望台这边,从原本的每日子午两次换岗,改为每日子、辰、申三次换岗,夜间防守人数增添一倍,务必保证将士们在岗期间有绝对集中的精神,以防敌军突
将军!守卫兵突然震声,打断了东方槐还没说完的话,高喊:是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