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直到最后，林庭唯说：“学长，今天你可以来接我吗？”
绪川夏也自然早就看出林庭唯是在刻意回避问题，他咬紧后槽牙，回复看着却很平静：“好，我到时候来接你。”
果然，要避免林庭唯和辻一待在一起。他想。他不能让辻一这种心怀叵测的人继续待在林庭唯的身边。
目前的问题是，林庭唯并不会直接配合他的要求。绪川夏也掰着自己的手指。
林庭唯坐起身，他准备下床时，不经意地一转头，发现不知何时醒来的辻一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先行发问：“你为什么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你昨天晚上好像做噩梦了。”辻一不紧不慢地起身，询问道，“你自己还有印象吗？”
林庭唯在做梦这件事上向来很健忘，不管做了什么梦，醒来之后他都只能记住一点点的大致情节，过不了多久就会全数忘记。
见他不回答，辻一伸出右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面前，手背朝上，展示着自己的伤口。
林庭唯看到，辻一的手背上有带着不明显弧度的小伤口，看起来是被人用指甲用力掐住之后留下的伤口，破了皮，仔细看能看见伤口中的血。
他立即看向自己的手，左手的无名指上确实有一点残留的血迹。
刚刚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辻一手上的伤口是他留下的了。他手上的血迹就是证据。
“抱歉。”林庭唯马上说，“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辻一收回手，还是一如既往那种无所谓的语气：“都过去一个晚上了，马上就要自己结痂了，这么小的伤口没什么好处理的。”
林庭唯觉得辻一这样要拉小提琴的人手部受伤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我连当年的车祸都挺过来了，”辻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当年可是手臂骨折，你掐的这一下，杀伤力不至于比骨折还强。”
林庭唯看他确实没有事，这才问：“昨晚我有说什么吗？我做噩梦的时候。”
辻一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昨晚的事情：“我听到你在喊妈妈和爸爸，别的话……没有了。我只听到这些，你就连说梦话的时候话都很少。”
林庭唯沉默下来，他看向辻一，只是又说了一声抱歉。
他对自己昨晚梦到了什么一无所知，但既然他能激动到在辻一的手上留下伤口，那么他能猜到那个噩梦大概是什么内容。
这两年，他已经很少梦到当时的场景了。
他有时候恍恍惚惚的，就会想起那时的事情，但是他只能记住大概的经过，各种细节都极其模糊。然而在他生活的各种罅隙里，那些细节又会自己出现。
林庭唯想他的大脑只是启动了保护机制，他不是真的记不清细节，他记得母亲的哭声，以及父亲的求饶声。
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忘记过。
父母离世，他被人送进孤儿院。离开孤儿院后再次被人追债。
这一切，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确实很感谢季令璟，没有季令璟的话，他恐怕还会被那群人纠缠。
林庭唯下了床，走进了浴室。
辻一看着林庭唯的背影被浴室的门完全遮挡住，他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昨夜被林庭唯眼泪打湿的那一小块地方现在早已恢复如初。
他没有将昨晚发生的全部事情告知林庭唯，像是林庭唯曾经抓着他的衣服，在他的怀中无声流泪。
他是第一次看到林庭唯流泪的样子，眼中噙满泪水。
他思索再三，最终选择隐瞒。
辻一没有说，昨晚他看到林庭唯流泪时，曾经想起过哈瑞斯的台词。
当你流泪时，悲伤的人绝对不止你一个。
林庭唯洗漱完，走出浴室，发现辻一已经不在房间内。
他换好衣服，又去浴室里整理了自己的头发。
他握着梳子，将自己头发的每个小翘起都认真梳过。
林庭唯想，昨晚梦到父母，或许是因为他见到了辻遥。
辻遥有些像他的母亲林望，在他的记忆里，林望也总是带着虚弱的笑容看向他。尽管过去这么多年，那些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可那样的笑容一直烙印在他的脑中。
他其实想和辻一说最好不要那样和妈妈说话，但是以他的身份，他是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的。他也不知道事情的全貌究竟是什么样。
林庭唯在浴室内待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放下自己手中的梳子。
他走出房间，看到佣人正在向辻一汇报什么。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来决定吗，”辻一说，“你们看着办。”
辻一和佣人说话时使用的是东银语，林庭唯没有听懂，不过他能够听出辻一说话时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向前。
辻一转过身，看到林庭唯在这里，他说：“弄好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来别人家做客，林庭唯不能挑三拣四，他默了两秒：“都可以。”
前往餐厅前，林庭唯颇为担心过会儿在餐桌上和辻一的父母见面。
好在辻一告诉他，自己的父母上午不在家，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吃过实际上是午餐的早餐，林庭唯坐在客厅，很安静地看手机。
今天的雨一直没停，他不能冒着大雨去外头逛，只能待在室内。
闲来无事，他打开了匿名树洞。
【主题：决战！西维尔美丽传说之巅——】
【楼主：娱乐赛，仅供参考！
附带功能：[投票]】
【已投。我在[用户eo231a]发起的投票中投给了[g2ca林庭唯]这个选项~你也快来参加投票吧～】
【吓死人了，树洞平时有这么多人吗？一看转校生的票数都这么多了？！】
【这不是看脸投的吗，转校生好看就随手投给转校生了，只有一票我也不能投给别人。】
【也没人投给别人啊，我看其他人不都是0票吗？】
【[已认证：g2ca辻一]我在[用户eo231a]发起的投票中投给了[g2ca林庭唯]这个选项~你也快来参加投票吧～】
【谁在这里冒充辻一投票啊？不怕被他搞吗？】
【楼上你自己点开看看呢……这个是认证过的真号……】
【我靠，是真的！】
【所有人，拿起手机，给转校生投票。】
林庭唯猛地放下手机，看向沙发另一边的辻一。
对方笑着地看了过来。
林庭唯不敢置信地问：“你在投票？”
“正好看到了，”辻一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就投了你一票。”
“为什么你的账号有认证？”林庭唯不解道。
“所有人都可以用认证了的实名账号发言。”辻一很有耐心地解释，“只是平时没人这么干。”
林庭唯第一次知道原来匿名树洞还可以使用已认证的实名身份发言，匿名树洞说久了，他真的以为这里只能匿名发言。
他看着辻一，犹豫半晌，什么都没说。
下午五点左右，辻遥与辻谦作终于返回家中。
在亲眼见到辻谦作之前，林庭唯对他的形象有两种猜想。
第一种是不苟言笑的严肃型，第二种则是辻一这种嬉皮笑脸的活泼型。
没想到亲自见到之后，林庭唯发现辻谦作看起来像是一个气质儒雅的老好人，像是别人打架他一定会上去劝架然后被打了还笑呵呵的类型。
这对夫妻养育出来的辻一，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林庭唯不禁思考。
并且，林庭唯察觉到一件事。
辻遥与辻谦作虽然是长辈，但是很明显的，比起他们俩的命令，佣人们更在意辻一的意见。
他们表现得好像现在辻家真正的家主是辻一，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过辻一同意后才可以去实行。
林庭唯坐在辻一身侧的位置，如坐针毡。
“辻一一直没什么朋友，”辻谦作对林庭唯说，“他和我们说这次生日邀请了朋友来参加的生活，我和他妈妈都很惊喜。”
辻一笑着打断了辻谦作：“蛋糕来了。”
在这样古怪的氛围中，佣人将生日蛋糕端上了桌子。
蛋糕上插好了两根数字形状的蜡烛，却并没有点燃。
林庭唯主动开口：“我来点蜡烛吧。”
从佣人的手中接过打火机，林庭唯将蛋糕上的蜡烛一根根点燃。
“好了。”林庭唯对站在一侧待命的佣人说，“麻烦关个灯吧。”
下一秒，房间内彻底黑了下来。
辻一走流程似的闭眼许愿，紧接着吹灭蜡烛。
林庭唯很无奈地在心中叹气，琢磨着怎么会这样。他之前从来没有看过气氛这么沉重的生日。
生日蛋糕虽然好吃，可林庭唯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和在场的其他三人一样，默不作声地吃着蛋糕。
再好吃的蛋糕在这一刻都变得食之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