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青令听了,更是趴男人怀中轻声啜泣不止,没一会儿就哭着睡了过去。
  冼君同派人兵分三路,一边命人去郡王府告诉狄狄二人有事要先回南云,一边则让人去他们昨晚落脚的山庄收拾遗落之物,他们则上了马车,打算直接出城。
  马车在城门口慢慢排着队,只要让城门口的将士按例巡检完有无违禁之物,他们便能离开南兰城,回到南云。
  抱着怀中的中庸,冼君同心中后悔不已,当初王君命他们夫妻二人一同来南兰参加公主及笄礼时,他就该第一时间替中庸拒绝,白白让青令受了这一场惊。
  抱着怀中纤瘦温软的躯体,冼君同莫名联想到自己当初把中庸带出北朝皇宫时,对方在自己怀中小小的孤若无依的模样。
  但好在,当初被偌大皇宫困得怯弱的雀鸟,已经被他与南方温暖的土地养得很好,也会一直在这里活得很好,再也不会被带回那座冰冷的皇宫……
  突然,马车一个踉跄。
  “唔……”
  抱着似被惊醒的中庸,冼君同赶紧低声安抚:“没事,青青,没事的,继续睡吧……”
  待中庸重新在怀中进入安眠,冼君同才捞开车帘,在车外一阵喧哗之声中,问外面的白星:“发生何事了?”
  白星也一脸疑惑道:“不知怎么地,城中突然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城进城。”
  话音一落,无数铁寒兵甲如浪潮般涌了出来,把城门围得水泄不通。
  瞅见兵甲上展翅欲飞的桀骜鹰隼花纹,冼君同瞳孔一缩。
  这是北朝曾经创下百人便一夜灭一国都的赫赫杀名的玄甲卫。
  而铺满他眼前的,挤占整个人街道的,绝不止一百人,而是将近千人!
  “吁——”
  冼君同心中大震之时,突然听到一声马啸之声响起,紧接着,他看到好似从人群劈开一条道的马上,一道似染上无数血色的高大黑郁身影,大喝道:
  “诸位百姓莫慌,我北朝陛下来此参加郡王府与贵国公主的婚宴,却有一只心爱的雀鸟,被心怀不轨之人给盗走了,故而奉旨封城搜索……”
  李沐风低眸扫视,正好与马车内露出半边身子的冼君同对视上。
  “还请诸位配合,容我等搜查一二!”
  几乎同一时间,郡王府的花园之中,躺在灼热火炭中的沈问明痛得蜷缩成一团。
  而凤冠跌落,嫁衣脏乱的狄狄瘫坐在地,给吓得失魂落魄,看到一双绣着金龙纹的黑靴踩着漫天飘散的殷红花瓣,来到自己面前。
  她一抬头,却惊恐撞进一双倾泻出几乎遮天蔽日的阴鸷癫狂黑沉巨浪的黑眸。
  “告诉朕那让你用火盆催花之人。”
  “否则,郡王府上下尽皆赐死!”
  第69章
  看着一个个百姓瑟瑟发抖地接受玄甲卫的搜查, 李沐风把目光收了回来,转头看向了从先前开始便停在一旁,一直没有动静的马车。
  他刚走过去,却被对方侍卫拦住。
  望着眼前的刀剑, 李沐风心头掠过一丝怒意。
  自他执掌玄甲卫起, 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 北朝上下, 已不知多久无人再敢在他面前造次, 没想到在这偏僻之地,反倒被几个家养的侍卫如此不长眼地对待,他当即便抬手:“来人……”
  “请慢!”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循声去看,却见一位眉目疏离的男子下了马车, 来到李沐风面前:“这位将军, 我乃南业相爷, 方才下属多有冒犯, 盖因家妻身体不适,还请将军见谅。”
  南业相爷?
  李沐风一挑眉,“你就是冼君同?”
  “正是。”冼君同行了一礼, “没想到将军居然知晓我这一介小相,敢问将军威名?”
  虽说南业只是西南的一个小国, 可南业的这位被称为“君子相爷”的冼相爷,却是天下闻名,哪怕是在千里之外的北朝, 也素有美名,眼前这位北朝将军能叫出他的名字, 也不足为奇。
  哪知李沐风却冷笑一声:“原来相爷竟已经忘了我?”
  冼君同闻言拧眉,认真打量眼前之人,“敢问将军……”
  李沐风负手而立,“冼相爷不记得我也正常,毕竟当年你当年随南业王太子入我北朝为质,却能得到国子监所有祭酒博士的一致褒奖,甚至可以与当时尚是太子的陛下成为好友,哪里还会记得当初一个你根本看不上眼的御医之子呢。”
  冼君同一听,迟疑道:“你是…李沐风?”
  李沐风打断地道:“冼相爷能记得小人,还真叫小人荣幸之至。”
  冼君同立即坦荡至极说了声抱歉:“此乃在下之过。”
  而看向眼前光风霁月般的人物,李沐风眼底却泛起一股阴毒之色。
  他方才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可对方却还是在他提醒之下,才从记忆的垃圾堆里翻出了自己的名字。
  可即便忘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却又能如此毫无介意地认错,反倒衬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心中耿耿于怀多年的小人!
  就和他当年满怀壮志来到国子监,想要在这里一展才华,却被这个区区质子伴读硬生生抢去了所有喝彩与注视,还把他所有不服气都衬成了阴险而没有肚量一模一样!
  尤其是现在对方还拿着所谓“家妻”身体不适来做不通过检查,便直接出城的借口时,李沐风更是心中愈发下意识觉得,这人身上只不过披着一层君子皮罢了,那些所谓的君子行径也统统刺眼至极,想也没想便大声斥道:“相爷,封城搜雀乃是我北朝陛下亲下圣旨,你难道是想要抗旨不遵吗?!”
  他又阴狠看过去:“还是说,我们陛下心爱至极的雀鸟,便是你给盗走的?!”
  哪知之前一直随和友善的冼君同竟眉眼一凛,竟也硬气起来,狠狠甩袖道:“李将军,你莫要信口雌黄污人清白,本相爱妻身体不适,不宜见人受惊,你若执意要检查,便是要与本相成为此生不死不休之敌!”
  说完,他的侍卫刚亮出刀刃,将冼君同与马车一并围起来,李沐风自然也不甘示弱,手下兵甲齐刷刷围了上来。
  城门口下的气氛一触即发,眼看马上就会血流成河。
  李沐风一时间也有些犹豫,毕竟对方身为一国宰辅,如若动手,事后还发现一切不过是场误会,可能会引起两国麻烦,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
  而就在他刚打算收手,一道身影纵马而来,翻身下马,飞奔而来,可跑得太快,腿脚却有些不平衡。
  看见来人,李沐风皱了皱眉,却还是行礼:“靖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沈元聿气喘吁吁道:“李将军,我是转告陛下口谕,陛下让你只要凭画像搜查,倘若不是,勿要伤害百姓,放他们走便是……”
  李沐风眼中划过一丝不屑,嘴上还是说:“微臣知道了。”
  沈元聿刚还要再说什么,却看到周围的百姓,“陛下还有一事要我口述给你,你随我来。”
  沈元聿来得太及时,以至于李沐风没能借此机会一洗年少的怨怒,但还是冷哼一声:“好。”
  话音一落,那先前宛如鬼军降世的玄甲卫顷刻间如退潮般放下手中兵刃,不少先前以为自己命绝于此的百姓骤然放松,甚至抱着家人放声痛哭起来。
  而看了一眼将士手中画像的冼君同也松了口气。
  还好,他们没真的发现马车内的中庸,那些将士并不认识中庸,画像中的中庸也是抹了药膏的模样,而非真容,只让检查一番的话,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等等。”
  突然落下的两个字瞬间吊起冼君同的心,他循声看去,却见先前及时喊停兵乱的沈元聿此刻竟直直盯着自己。
  只一瞬,冼君同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如果说先前李沐风如果执意发现马车内的中庸,他们还尚且有一条生路,毕竟对方应当不认识真实容貌的中庸,即便发现有异,手中也每天其他证据,没法马上下什么断论。
  可沈元聿不一样。
  冼君同清楚记得,三年前,他与沈元聿曾经有过两面之缘。
  第一面是北朝为公主狄狄举办的接风宴上,他为了不暴露自身身份,带着南清暂离宴席,却意外在外面的花园撞见过沈元聿与青令。
  第二面则是他把中庸从东宫大火中救出,并马上要带离北都时,却正好在城门口与突然丢下使臣队伍,孤身返回的对方!
  冼君同并不怀疑对方身为天乾的记忆力,毕竟他都能记住年幼时曾经见过的李沐风的名字,对方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才三年前见过两面的自己!
  这种种巧合,即便对方不知晓中庸的真实样貌,也会引起对方怀疑。
  而怀疑一旦产生,后果便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果不然,对方走了过来,问:“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李沐风闻言眸光掠过一丝暗光,也走了过来,故意问:“靖王殿下,您认识冼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