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料子，不凡。
  他的视线努力往上，还未看清，脸上便被一道温暖轻轻抚过。
  那一瞬间，仿佛被极其的爱惜和心疼着。
  “我一个人搬不动你，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人来搬你，好不好？”
  一道极为稚嫩的童声。
  话落，视线中的嫣红远去。
  他努力眨眨眼，连日来的不幸以及遇到的经历的那些卑劣人性，已经不愿相信，自己还能遇到善意。
  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如是告诉自己。
  再次醒来，淡淡的檀香从鼻息之间进入，安抚着少年紧张的情绪。
  他警惕地打量室内，目光停在不远处的光头上。
  光头睁开眼，慈祥地朝他微笑。
  “施主醒了？
  此处是云禅寺，老衲是此处的方丈。”
  少年迟疑：“你……救了我？”
  方丈：“非也非也，施主先养好身子，好些了再带你去见真正的救你之人。”
  少年奇怪地皱眉，最终道：“好，多谢。”
  既然进了云禅寺，那么，暂时安全。
  那些人，他绝对，绝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少年神色阴沉，眉眼间戾气横生。
  方丈见了心底微叹，到底没说什么。
  因果循环罢了。
  过了几日，少年身子好转，再次寻到方丈。
  随后，小和尚领着他进入另外一间禅房。
  屋内躺着个看起来很小的女娃娃。
  听到了动静，才缓缓睁开眼。
  少年走近，才看清她的模样。
  小小的一只，下巴尖细，很是瘦弱。
  “谢谢你救了我。”
  小姑娘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少年并未闪躲，任由她看着。
  “抱歉，我起不来。”她的声音奶乎乎，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
  光是一出声，心便软的一塌糊涂。
  少年在她床边坐下，室内一片寂静。
  他抿抿唇，道：“我叫沈玉书，你呢？”
  “小欢。”
  这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名。
  少年又是一阵沉默，道：“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报答的。”
  留下一句话，少年转身离去。
  几日之后，他才从寺庙僧人的口中得知，那小姑娘本就先天不足，救他时又感染了风寒，导致一病不起，且越发严重。
  怕是要去了。
  少年再次去见了那个小姑娘，两指搭在她的腕间，眉头深皱。
  第141章 少时沈玉书2
  女孩悠悠转醒，视线落在手腕上。
  少年蓦地收回手，脸色躁红，断断续续道：“以我现在的能力……虽…虽瞧不出什么，但你放心，只要我与师傅重逢，必能将你的身子养好！”
  “我师傅，江湖人称华佗在世。”
  书到用时方恨少。
  少年此刻有些后悔，当初学医时的散漫。
  即便师傅夸他有天赋。
  小姑娘朝他甜甜一笑，“谢谢吖~”
  但少年就是知道，小姑娘没有当真。
  她真的太虚弱了，仿佛下一秒，气就会断了似的。
  少年通过特殊方式，总算收到了师傅的回信，然而这封信，更像是一封遗愿。
  吾徒亲启。
  当你见到这封信时，为师恐已西去。
  沈家惨遭灭门，此血海深仇必报！
  为师曾请求受了恩惠的病者帮忙，然皆被拒绝。
  玉书，回生死谷，为师的毕生所学皆在老地方，你要将其传承。
  人心凉薄，除了义诊之外，往后上门求医之人若是无法付出相应的代价，见死不救便可。
  为师信你，总能把所托之事做到完美。
  写到后面，字迹变得乏力扭曲，点点血渍布在上方。
  凶多吉少。
  想必师傅是恨极了那些人的袖手旁观。
  沈玉书也从未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身负血海深仇，必报之。
  但同时，他非常清楚如今的自己，只能暂且蛰伏。
  只是那小姑娘的身体……
  又过了几日，云游的圆清大师归来，不知给小姑娘喂了什么，她的气色好很多，还能下地走。
  当得知她已有八岁，少年甚是震惊。
  因为小姑娘的体型，顶多也就六岁。
  那一日，她蹦蹦跳跳地来寻他，仗着身子好些了，还非要拉着他去寺庙的后山玩。
  少年本欲拒绝，可对上小女孩黑白分明的杏眸，脚步不由自主的迈开了。
  玩了好一会儿，她便累了。
  少年背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暖意逐渐从后背扩散至全身。
  再后来，小姑娘越发频繁地找他去玩儿。
  少年从她的口中，知道了越来越多关于她的事。
  原来她从小就被圆清大师抱回云禅寺，身子时好时坏。
  寺庙中的僧人每天都要做功课，于是无聊的她，一有空就逮着他说话。
  一口一个哥哥，不知打破了少年多少个原则。
  渐渐的，少年脸上也有了笑意。
  他的伤养好了，该回生死谷了。
  小姑娘扒着他的衣袖，红着眼眶满是不舍。
  少年蹲下身子，温声安抚，“等我回了生死谷，熟读医书后，定能将你的身子治好，还能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掉着眼泪，道：“我活不了那么久的，沈哥哥不是要报救命之恩吗？”
  “你能不能多留几日，陪我玩儿？”
  “就当抵了这救命之恩。”
  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少年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抱着好一通地安抚。
  可那眼泪就是不停。
  无奈之下，他应了一声好。
  小姑娘这才将哭红了的脸埋在他的肩上，小手仍不松懈地抓着他的袖子，瓮声瓮气道：“说话算话？”
  “嗯。”
  话落，小姑娘得了保证，这才松了神经，闭眼睡去。
  方才便困了，全靠哭硬撑。
  第142章 少时沈玉书3
  如此，少年又在云禅寺留了几日。
  期间陪着小姑娘，如同回到未负血海深仇时意气风发的小少年郎，疯玩了几日。
  分离的那一日，小姑娘格外安静。
  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眶通红，却什么话没说。
  少年心中叹了一口气，蹲在她的身前，道：“沈哥哥要走了，小欢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小姑娘吸吸鼻子，极有契约精神道：“我说话算话，这几日的陪玩，算你报恩。”
  少年心中五味杂陈，最终捏捏她的脸，道：“哥哥也说话算话，将来必将你医好。”
  还要将你的小脸养得圆乎乎。
  不过，小姑娘爱美，哪怕年纪小，也听不得圆乎乎胖乎乎的话。
  小姑娘仍未当真，只说了一句他真好。
  清瘦的少年在小姑娘的视线中，越走越远。
  直到瞧不见人了，小姑娘才把憋在眼眶里泪水释放出来。
  太难过了，以至于哭晕了过去。
  后来又躺了很久很久。
  少年知道此事还是在三个月之后，方丈的信中还说，小姑娘醒来后许多事便记不得了，被家里人接了回去。
  他想知道小姑娘是哪家的人，可方丈却说，时辰未到，不得去寻。
  就算寻了，也不会有结果。
  云禅寺的僧人玄乎得很，他并非听之信之之人，然而多番打听的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小姑娘仿佛并不存在。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他一边报仇，一边潜心学医。
  师傅留下的手札跟心得，总能在关键时刻帮助到他。
  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渐渐大了起来。
  寻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唯独那个小姑娘，他在生死谷里，抱着那份期待，一日复一日的等待。
  后来大仇得报。
  再后来，江湖上属于他的名声渐渐两极分化。
  又过了两年，武林盟主之女前来求医。
  一时兴起，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姐妹情到底有多么坚不可摧。
  然而见到小姑娘的那一刻，只一眼，他便认出来了。
  长大了些，仍然瘦弱得可怜。
  他本是高兴的激动的，结果人家第一句话便是：有事尽管冲她去！
  这是什么话？
  定是江湖上的传言，让她觉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他慌了神，却不服气极了，鬼使神差地提出了一个极其恶劣的要求。
  鬼知道那个姜明月是怎么回事，竟然毫不犹豫地往心口扎匕首。
  小姑娘气得都骂他了！
  哭卿卿的样子好不可怜。
  最后还哭晕了过去。
  恐怕心里都恨死他了！
  他嘴硬地胡诌，跟姜家人签订三年契约。
  只是后来，他发觉三年真的太短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