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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视线相汇的那一瞬,周悯就立刻收回视线盯着地板。她屈起一条腿支着身子从地上起身,可还没站直身子,就又听到命令。
  “跪着过来。”
  周悯微不可察地吸了吸鼻子,忍住鼻酸,顺从地跪下,用膝盖一步步向周绮亭靠近,直到低垂的视线瞥见那双高跟鞋,她才停下。
  看着她垂着头眼尾猩红的倔强模样,周绮亭没有说话,伸手揪住她的领口,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扯到自己跟前,径直开始解她的衣扣。
  周悯被扯得身形一晃,但及时控制住了躯体前倾的趋势,在周绮亭的指尖刚触上周悯领口的第二颗扣子时,周悯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本欲躲开她的动作,但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又止住了回避的念头。
  周绮亭只解开到第五颗衣扣便没有继续下去,双手扯着两襟,将周悯的衬衫褪下。
  由于双手被缚在身后,衬衫没有完全滑落,挂在小臂上,在手腕处堆叠出层层衣褶。
  周悯身后的伤还发着烫,突然暴露在室温下,后背激起了一片颤栗。
  在衣服被褪下的瞬间,周悯被发丝盖住的耳根红得发烫,更不敢抬头看周绮亭了。
  周绮亭的指尖又顺着周悯的内衣肩带一点点下滑,最终越过起伏,停留在中间的搭扣上,轻轻拨动,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片刻后,她收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冷声:“靠在这。”
  周悯从刚才就留意到周绮亭手里提着的、现在放在身旁矮几上的药箱,所以也大概知道周绮亭想做什么。
  她抬起眼,故作不解地问:“为什么?”
  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应该就知道她已经对这些疼痛习以为常,明明只要让她就这样忍着长久的痛慢慢痊愈就好,为什么要给她上药?
  上药这种事情,明明让佣人来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明明……明明当初就那样让她绝望地死在那个寻常的黎明里就好,为什么还要把她救回来?
  周悯现在已经得到了答案,却宁愿自己从未知晓,自欺欺人般向周绮亭索求一个自己能够承受的错误答案。
  周绮亭直视着她那双浅得和她的感情一样淡薄的金眸,语气不悦地说:“让你做什么就照做,狗可不会出声质疑。”
  带刺的话语落在她耳中,反而让她感到有些释然,于是无视了心里同时升起的苦涩,膝盖前挪,听话地将上身半靠向周绮亭。
  看着周悯紧绷腰腹,控制着让上身悬空不与自己有过多接触的样子,周绮亭耐心尽消,左手直接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腿上,好将她的后背尽量展露在眼前。
  泛凉的指尖划过周悯后背的淤青与红痕,停留在一道较浅的伤痕上,施力按压。
  骤然加剧的痛感让脑袋乱成一团浆糊的周悯勉强找回思绪,将凌乱的呼吸连同吃痛的哼声一同收住。
  “我知道你喜欢这种感觉。”感受到周悯听到这句话后的轻颤,周绮亭继续道,“但是,你要清楚什么样的程度是合适的。”
  指尖又移到被细跟碾踩出的深色淤痕上,她几乎能确信,刚刚自己但凡再用力点,就能把周悯的肋骨踩断。
  她没有再加深周悯的痛楚,只是轻轻地在淤痕上画圈,示意周悯。
  “像这种程度就不可以,明白吗?”
  因着脸埋在周绮亭的腿上,周悯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忍受得住。”
  “你能忍受,但是我不允许。”
  周绮亭冷笑着补充道:“如果不小心把你玩死了,我还能从哪里找像你这么贱的狗呢?”
  周悯没有立刻答话,过了一会才回应:“明白了。”
  涂抹上药的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书房里的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周绮亭故意加重将药揉散的力度时,才能听见周悯隐忍的闷哼。
  但很快,周绮亭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西裤湿了。
  她上药的手顿时僵住,面色复杂地看着腿上的人。
  “为什么哭?”
  周悯闷声哽咽:“太痛了……”
  刚刚自己都那样对待她了,她也没有掉一滴眼泪,这会倒是怕痛了?周绮亭根本不信。
  可又不想表露出太多对这人的在意,周绮亭没好气地凶道:“不许哭,你把我的裤子弄脏了。”
  “对不起……”
  听到周绮亭的话,周悯后知后觉地想支起身,好让泪水不要再沾在周绮亭的裤子上,却又被一把摁了回去。
  “……脏都脏了。”
  第57章 笨狗
  周悯被重新摁回去后,反倒害臊得哭不下去了。
  自己刚刚怎么就没忍住呢。她在心底暗自懊恼。
  不同于以往她挨打后独自疗愈伤口,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耐心地给自己上药。
  而这个人还是周绮亭,她心心念念的周绮亭。
  可怎么偏偏是周绮亭,她最不愿让自己的满手血污沾染分毫的周绮亭。
  周悯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有几分是被这温柔触动,又有几分是被满心愧疚引发。
  可现在哭是哭不下去了,头却想抬也抬不起来,周悯只好闷声道:“我不哭了。”
  “不哭也不许抬头。”周绮亭语气不悦,但摁住周悯脑袋的手却放松了些力度,手下露出了一点空隙,翘起的发丝似有若无地挠着掌心。
  为了消除这点痒意,她不情不愿地屈起指节,给周悯轻轻地顺着毛。
  眼见着裤子被洇湿的范围还在扩大,她无奈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对才说过不哭了的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周悯,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和你的行为很矛盾?”
  周悯明白周绮亭的话指的不只是现在,但是谎言一旦被揭穿,再多解释都显得苍白。
  她死守住那颗深掩败絮中的、此刻正为周绮亭剧烈跳动的心,避重就轻地回答:“我也不想哭的。”
  “只是你给我涂药,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个人和一些事。”
  诚恳的语气,点到即止的话语,没有透露更多有关过去的事,却足够让有心人联想到许多。
  果然,周绮亭当下便心生不满,指尖勾住她后颈项圈的搭扣,稍一用力,让她仰起头看向自己。
  “你想到了谁?”
  “还是说,你以前也给别人当过狗?”周绮亭打量着她故作镇定的神情,接连抛出疑问,“你身上那些避而不谈的伤痕就是这么来的?”
  周悯没有说话,用满不在乎的笑为周绮亭的恼火添上一把干柴。
  周绮亭记起第一次摸周悯的头时,她下意识低头的动作,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因为她也曾经被别人如此对待过,还变成了习惯。
  也难怪她会喜欢那些疼痛的感觉,原来她曾经真的是一条任人打骂的狗。
  思绪勾连情绪,密密麻麻地缠作一团,堵在心口,塞在喉咙,一时之间难以消解,又难以抒发,周绮亭看向周悯的视线愈发冷冽。
  眼睫还蓄着泪,垂坠着遮蔽了点视野,周悯静静地看着周绮亭,确信她眼中的杀意不似作假。
  是生气于自己因为她想到了别人?还是因为自己可能做过别人的狗?
  “是啊,我身上都是她留下的痕迹。”周悯避开了第一个问题,状似苦恼地偏了偏头,继续诚实道,“她好像也还活在我的脑子里。”
  周绮亭没有听到最在意的问题答案,再次问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把你弄得伤痕累累、让你的精神变得残破不堪的人是谁?
  本以为她会迁怒自己,没想到却直接把矛头指向自己口中的那个人。
  才止住的泪水又即将溃堤,周悯强忍着眼泪,笑容却意味深长,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般,用平淡的口吻陈述事实。
  “那个人被我杀了。”
  周悯转动右手手腕,在镣铐的细碎声响中继续说道:“我亲手把匕首捅进了她的心口。”
  周绮亭想起了她手腕上滴血的心脏文身,眉头因思考微微蹙起。
  周悯以为她是在厌恶自己,虽在自己意料之中但仍难免闪过一点失落,低声发问:“咬人的狗是不是很可怕?”
  周绮亭捕捉到了周悯细微的情绪变化,停留在项圈搭扣上的指尖向下,轻轻地沿着她肩颈处的脊骨上下抚动。
  周悯的注意力顷刻间尽数随着指尖的动作游移。
  看着周悯愈发局促的模样,周绮亭才出声:“为什么要等到受了那么多伤才动手?”
  分明就是不会保护自己的笨狗。
  听到这个没有设想过的问题,周悯顿时愣住了,又回想到被周绮亭目睹自己打人的那天,周绮亭问自己的第一句话是“手痛不痛?”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在得知了自己的暴行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关心她。
  周悯心口一热,连带着心防也好似被融化出了一个缺口,里面深藏着的、对周绮亭的爱意,急哄哄地想要往外涌,想要一点不落地被所念之人全部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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