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齐绪一怔。
薛明又趴在他怀里了，从齐绪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粉色的头旋儿；蓬松的头发乖巧地垂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小水蜜桃收拾好了情绪，很快便从齐绪怀里坐起来，仰起脸冲他笑：“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嘞。”
齐绪望着他，心底有处地方毫无防备地塌陷了下去。
这么懂事的小男孩，怎么会有人愿意如此伤害他？
齐绪眉心微蹙，突然一只手在自己眼前一晃，他恍然回神。
薛明发汗的手指毫无预兆地点上他的眉心，轻轻揉了揉，像是想把那点郁结揉开了去。
“哥，你别皱眉头嘛，我是真心这么想的。”薛明说，不好意思地承认，“只是一开始肯定会有怨气的啦，不过我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好乖。
齐绪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任他指腹带着点热意停在自己的眉心中央，继续絮絮叨叨说他的成长小感想。
好乖啊，怎么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明明人前拽得厉害，但是面对亲情，面对多年未见对他有所亏欠的母亲，薛明居然“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以后要是受欺负了，他会不会也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已经陷入滤镜中的齐绪完全没想起来，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薛明可是飞起一脚把另一个小混混直接踹飞在地上的人物。
他现在只觉得这个小孩子哪里都懂事，哪里都乖觉，怎么忍心再去拒绝他的任何行为？
薛明说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慢慢觉得没什么了。
好神奇，难道齐绪真的有什么魔力，能让自己被他抱一下就完全好了？
那岂不是更应该找理由多跟绪哥待在一起！
薛明美滋滋地想。
他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齐绪的脸，希冀地问：“绪哥，你刚才在看什么？我看好像个奖杯，我能看吗？是我妈说的那个比赛的奖杯吗？”
齐绪眼睛往下扫了扫，似乎像是在斟酌。
他本不愿想过多人提起这段不愿回忆的往事，也在逼迫自己全部忘记，所以才会将那些东西全部收到角落里。
如果不是今天陈雪薇意外认出了他，齐绪恐怕永远不会再将它们拿出来重见天日。
但是......
小孩儿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眼角还是红着，应该在回来的这段路上委屈过了，才能把自己哄好，维持住现在这样冷静理智的状态来。
齐绪又有些不舍得拒绝他了。
想了想，齐绪说：“奖杯不太方便，但是可以给你看些别的，好不好？”
本来听到他前半句话的薛明眼睛暗淡了下来，又顿时打起精神：“好啊！”只要是和齐绪有关的一切，他都是想看的。
齐绪让他等一会儿，然后去那个小房间找了找，翻出了些东西来。
“这些是什么？”薛明好奇地问。
他拿过一个焦糖色的皮质笔记本，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手写的笔记，还有随手附在文字旁边用来讲解的手绘图。
“这是......”薛明愣住了。
“我大学时候的一些笔记和手稿。”齐绪懒懒地撑着脑袋说。
薛明顾不上和他说话了，飞快地浏览齐绪的笔记。
他写了一手漂亮的英文，说不上来是练过什么字体，但笔迹遒劲有力又流畅圆润，即使是在没有横线的空白本子上也显得非常好看；旁边的平面图画得规矩又肆意，人体被夸张地拉长画高，明明是没有动态的，却只让人看了觉得生动。
薛明英语不太好，齐绪写得又多是专有名词，所以他其实看不太懂。但是这并不妨碍薛明欣赏齐绪的青春。
本子后面，是齐绪无聊时做的一些小涂鸦。没有按照正常工序做设计，很多更像是齐绪心血来潮时一气呵成的作品，线条从头绵延，绕了无数圈子以后又回到原点，笔画甚至都没有断一下、抖一下。
“好漂亮啊。”薛明由衷地赞叹道。
他虽然不懂那些专业知识，但至少知道什么是好看。齐绪大学时期的设计比起现在的稳重熟练，更显得天马行空、大胆创新。
“绪哥，你这些设计图，最后都做成实物了吗？”薛明抬头，好奇地问。
齐绪的眼光在本子上稍作流连，眼神渐渐放缓。听到薛明的问题，他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眼眸从一张一张他曾在阳光下信手画出、毫不在意的图稿上掠过，轻声回答：“没有。”
薛明未作他想，接着欣赏齐绪风格的变化，同时随口说：“虽然现在的设计也很好看，但是绪哥你以前画得都好有那种国际范儿啊，感觉小玉姐平时看得那些走秀款都没有你画得这些好看，那些衣服都奇形怪状的。”
齐绪随意笑笑，没有回答。
薛明聚精会神地看着，突然不经意间，一张纸片式的东西从本子夹层里掉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薛明吓了一跳，怕把人的东西弄脏了，赶紧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拿在手里了，薛明才发现，这不是什么纸片，而是一张照片。
它正好是人像面朝上，薛明刚巧与照片上的人打了个照面。
——是个男人。
准确来说，是个年轻的男人。
“这是......”薛明眼神发愣。
那是个很漂亮、很温顺的男人。一头黑发乖乖地搭在前额，衬得下面那双圆润如幼鹿般的眼睛更加湿漉漉的，招人怜惜得紧。他笑容温柔，毫不躲避镜头，冲着照片前的人笑得春风得意，浑身沾满了春光的气息和年少的锋芒。
可以看出，当时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是怀着怎么样一种爱怜的心思，按下的快门。
薛明望着照片上的男人，一时间竟然出了神。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在好世家里温养出来的，一身的脱俗气质，打扮更是低调简约又不失风度。
薛明自从染了头发以来，一直对自己的发色很满意，觉得很酷，齐绪也说很好看。
可是他现在居然诡异地生出一点怨怼来。
他这个粉鸡毛掸子，一看就不是什么乖小孩，跟照片上这个人比起来，可是说是天差地别吧。
还没等薛明开口问这是谁，一只修长的手便夹住照片的一角，略一用力，将它从薛明手缝中抽了出来。
齐绪淡淡扫了一眼照片上的人，眸中不见波澜，只评论了一句：“一个大学同学。”
“哦......哦。”薛明呆呆地应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齐绪将照片折了两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哎！”薛明被吓到了，不由得惊呼出声。
即使是李书达，如果错夹了照片在自己这里，自己第一反应肯定是找机会还给他，再不济也是收起来，等有缘再见了再处理。
收起来后遗忘而丢失，和主动扔进垃圾桶，是完全性质不同的两码事。
薛明想不出来，齐绪还会有这样没有体面的时候。
可是，刻意便是源于在意。因为在意，所以对某个人的事情不能等闲视之。
照片上的这个人......对齐绪来说，应该不止是“大学同学”这么简单。
薛明有些焦虑起来。
他和齐绪之间差了五六岁的距离。五六年弹指而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齐绪在异国他乡释放魅力时，薛明在被他父亲追着殴打，骗他母亲给的钱去赌博。
要不要去把头发染回来呢？这样是不是至少看着乖一点？
“为什么？不是才染没多久吗？”齐绪疑惑的声音将薛明从自我世界中拽了出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问出了声。
“啊，就......”薛明卡了壳，余光瞥见垃圾桶里照片的一角，随口扯谎，“感觉照片上这个哥哥黑头发看着很好看啊，我粉毛太扎眼了，看着像个不良小混混。”
虽然我本来就是啦。
薛明不好意思地想。
“是吗？”齐绪情绪淡淡，好像只是出于礼貌给薛明搭话，“我倒觉得，你这样的更可爱。”
可......又是可爱。
薛明咬住下唇，挠了挠头发：“真的吗？”
“当然。”一只手捻起薛明耳边的一点发丝，放在指尖中央揉了揉，“不必管别人好不好看，你选择的就是最适合你的，也是对你来说最好看的。”
“这是你的时尚观吗？”薛明鼓起勇气抬头问。
他想试着走进齐绪专业的那个世界。
像是没想到薛明会这么问似的，齐绪挑了挑眉，顺着往下捏了捏他的耳垂：“这是，每个设计师都应该做到的任务。”
嘤。
薛明明显感觉到自己耳根被他捏得凨諵烧了起来。
干什么啊，一言不合就肢体接触，不知道很多爱情的小火花都是从肢体接触开始的吗！
薛明气呼呼地想，又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奈何他。
甚至还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