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干嘛?”唐轲回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去吧,你躺好。”
“哦。”
傅裕穿拖鞋,经过床尾,走到窗边,房间完全被黑暗笼罩,而话语逐渐浮出水面。
“你好像非常轻易地就接受了和我同床共枕,这很随便。”
唐轲一愣,“你不愿意?”
“没有。”傅裕倚靠在窗边,眼睛适应黑暗后,沉沉盯着床上的人,“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愿意,还这么平淡。”
“这还用纠结吗?咱俩是夫妻啊,即使是塑料夫妻,睡一张床又没关系。”唐轲说。
“除此之外,也没关系吗?”傅裕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
唐轲好像能理解他的情绪,又好像不能理解,他若是觉得她今晚做的决定超越了计划中的距离,处理与盟友的关系时过于随便,那么在她问他是不是不愿意的时候,他的回答应该是肯定的,可是他并没有不愿意。
“除此之外有什么?”她问。
傅裕没说话,迈向床边。
唐轲有点儿夜盲,加之傅裕穿的是纯黑色丝绸质睡衣,她很难在黑暗中辨认出人形。
她慌张地伸出双手摸索,“傅裕,你在哪儿?”
傅裕弯下腰,主动把脸放进她的手心,“在这。”
唐轲的手指放肆地在那张木头脸上造次,又捏脸颊又捏鼻子,她恶狠狠地说:“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好了,好了,我的鼻子是真的。”傅裕抓住她作乱的手。
“傅裕,你到底怎么了?”唐轲不解,他究竟是不是在发脾气。
渐渐地,她好像看见了他眼底流转的晶莹,下一秒立刻消失不见,近乎转瞬即逝的错觉。
“除此之外,还有做.爱,你也觉得没关系吗?”傅裕问。
事实上,他的手在抖,落下的轨迹歪歪扭扭,他刻意压制了汹涌的呼吸,以显得理智和冷静,天知道那两个字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用了多大的勇气。
唐轲彻底明白了,舒适地躺下,言传身教道:“你要还做着天真的梦,我劝你多看点新闻污染一下心灵。我对婚姻的容忍度的确比你高一些,但不至于到牺牲贞操的地步。啪啪啪还是得跟喜欢的人一起比较好吧,我没随便到那种地步啊,你千万不要误解我。还有要么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这俩我一个需求都没有,所以一码归一码,我辜负了理想主义的婚姻观没有错,但我也是建立在信任你的基础上做的决定。”
傅裕静悄悄地从另一边爬上床,自言自语:“我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
“噢——原来是想偷袭我啊?”唐轲语调轻松地说。
傅裕平躺,仰望天花板,“我说是的话,你会不会吓一跳。”
“真的假的?”唐轲收起开玩笑的态度。
傅裕:“不管真的假的,你都被吓到了。”
唐轲没好气:“幼不幼稚,刚才还说我随便,你才更随便好吗?”
“嗯,我随便。”傅裕心头的郁结一点点化开,“如果我多看点新闻的话,我们的婚姻可以一直这样维持下去吗?”
“不出意外的话,一年之后咱俩之中得有一个不孕不育。”唐轲答。
傅裕:“不能说我们是丁克吗?”
唐轲:“我爸妈听到这个词脑子里浮现的是吗丁啉的广告片。”
傅裕:“那很抽象了。”
沉默良久,房间只剩下空调机的声响。唐轲几乎以为身旁的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唐轲。”
“作甚?”
我喜欢你。
“什么?”
“没什么。”
唐轲侧身闹出大动静,裹紧被子,嘀嘀咕咕:“自己睡不着也不要影响别人睡觉。”
……
凌晨两点,万籁俱寂,傅裕睁开眼睛,双肘撑着床垫,缓缓坐起。
他看向身侧熟睡的人,发丝黏在她的嘴唇和脸颊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说得轻松,身体很诚实地不习惯和另一个人睡一张床。
他俯下身,靠近她的脸庞,清楚地听见她的呼吸声。
吸……呼……吸……呼……
你的底线在哪里呢?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纵容吗?若是诱饵的话,我已经上钩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所谓,可不可以对我哪怕有一米粒大的在意——下次说,信任的不是我的君子之道,信任的是我喜欢你的心情呢。
嗯。不会。
不要影响她睡觉。
所以傅裕只是亲了亲她的枕头,便抱着被褥离开了卧室。
第37章 37抽
这一晚唐轲睡得四面楚歌草木皆兵,既克己又复礼,唯恐自己姿势不对造成额外的肢体接触,连做梦都在担惊受怕万一她一个不小心把腿翘到身旁的人身上要了命了上演一出胸口碎大石该如何交代。
虽然昨晚的谈话并未就着“塑料夫妻同床共枕是否跟放进微波炉一样有害”的论题发展下去,但唐轲多少能从傅裕的欲言又止中品出他的塑料观。
他们之间从未直白地谈过男女情事,所以当她从傅裕口中听见清晰的“做.爱”二字时,脑子乱了一拍,下意识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回复了。真正睡着之前,她闭着眼睛思考了很久,他或许对这种过度的逢场作戏感到不满,却出于照顾她的情绪的目的没有直接挑明。一向平静淡定的傅裕,在询问她是否对男女情事也无所谓时,竟有股陌生的压迫感。
她不知道她的回答有没有伤到他的心,但那确确实实是她的真实想法,虽然像他们这样的夫妻不需要分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但某些事情,比如突发情况下睡一张床,就得做好“嗯意料之中那么我们当它是过家家不按套路出牌地快乐解决吧!”的准备。
她的随便和他的认真产生了一丢丢摩擦,不过没关系,他后来懂了她的随便,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她也理解了他的认真,把自己裹得死死的,定不冒犯到他一根汗毛。
唐轲醒得很早,伸手摸了摸左侧空荡荡的床位,床单吸饱了空调的冷气而变得冰冰凉凉。她下床,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打了个下颚关节紊乱的呵欠,随后慢慢悠悠地去浴室间洗漱。
客厅被阳台外势不可挡的太阳光笼罩,沙发上的傅裕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没后羿的本事只好乖乖地眼不见为净。唐轲蹑手蹑脚地走到这一坨赖床之物旁边,蹲下来,仔细聆听。
啥也听不见。
于是她戳了戳他的额头——也许是额头,她完全不知道盲盒里面是他哪个部位,按比例她戳的应该是额头,总不能是肚脐眼或什么玩意儿。
“嗯......”
被子里的人发出一声短促却十分黏稠的回应。
傅裕扯下被子,刺眼的光线令他睁不开眼,不禁皱眉闪躲。凌乱的头发四处开花,露出他光洁的额头。
唐轲看呆了,不戴眼镜的傅裕真的很有型,鼻子又高又挺,皮肤白皙无暇,再加上碍事的刘海被甩到后面,更放大了他优越的五官,以及看不见一丝毛孔的皮肤。
怎么能有人皮肤好成这样。
所以,最好的保湿水其实是妈妈的羊水是吗?你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幸运儿。
傅裕艰难地眯开一条缝,看见是唐轲,又把眼睛闭上了,问:“几点了?”
“八点多一点。”
他抬起胳膊,盖住上半张脸,嗓音沙哑:“为什么起这么早?”
唐轲好奇地观摩他挣扎着要醒不醒要睡不睡的模样,说:“看看弟弟醒没醒。”
傅裕滞顿了一秒,不露声色地翻身背对她,膝盖蜷缩,看样子像准备继续睡。
“他不会这个点醒的,起码睡到十一点。”
“哦。”唐轲又戳了戳他,“你去房间里睡吧,我出去买早餐。”
“不用,我再眯一会儿也起了。”傅裕说。
“哎呀沙发能睡舒服吗?进去躺总比在这好!而且万一弟弟出来了怎么办?去,快去!”唐轲催促道,手动扯他的被子。
傅裕宁愿她扯的是他的头发。
他无奈地抱着枕头和被子进了卧室。床上,她已将自己的被褥叠得规规矩矩,昨晚他睡过的地方也铺得平平整整。他重新躺下,周围都是她的味道。
傅裕的回笼觉并不久,唐轲提着几袋早餐回来时,他正在刷牙洗脸。
“我给你买了豆腐脑和汤包,不知道弟弟喜欢吃什么,就买的跟你一样了。”唐轲已经吃上鸡蛋饼喝上豆浆,对姗姗来迟的傅裕说。
傅裕拉开座椅坐下,“怎么还有他的份?”
“不然呢,既然他在就肯定有他的一份。”唐轲漫不经心地说,一边喝豆浆一边划手机。
“好体贴。”傅裕拆开塑料盖子,舀一勺豆腐脑放进嘴里,是他爱吃的甜口。
听到疑似恭维的词语,唐轲抬起头,“算不上体贴,只是你换位思考一下,谁都不想被冷落吧?这跟说话有人接,吃饭有双筷子是一样的,基本的礼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