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这白毛狐狸,他真该寻个时机将其打包遣送回有苏,看有苏女君会如何处置。
  据他所知,有苏女君教子极严,从不许这老幺出有苏地界。
  苏见白此番来人间,想必是私自出逃,竟还敢胡作非为。
  就连郁昶自己也未曾察觉到,他此刻唇畔淡淡的笑意逐渐加深,且又愈演愈烈之势。
  文玉若有所思地看着郁昶,而后又转目去看苏见白和陈知枝。
  似乎有些为难,苏见白斗气地横了一眼郁昶,心中仍不能忘他薅自己引以为傲的尾巴之事。
  忿忿地将两包红薯和栗子塞到郁昶手中,苏见白恶声恶气地呵道:吃你的罢!叫你管我?
  郁昶剥开油纸,无所谓地别开眼,而后将其中烤的滋滋冒油的红薯扒开那层微微炭化的外衣,丝丝缕缕的热气自其中升腾而起,橙黄的瓜瓤带着暖香展露出来,引得人食欲大动。
  嗯郁昶毫无停顿,转手就将剥好的红薯递到文玉手中,给你。
  文玉搓着手,以掌心贴贴两颊,才双手从郁昶手中接过油纸包,埋头于其中深深吸食着那股十分具有烟火气的味道,却并不急着吃。
  她从前是妖,如今为仙,本就不用吃东西。
  同宋凛生在一起的时候,她尚对人间百味不曾体会过,因而喜欢与他一道吃吃喝喝,见到什么都想尝尝。
  可如今,却没当时的那份心思了。
  文玉靠了靠郁昶,仰面与他道谢,而后捧着油纸包转目去瞧请他们吃红薯的苏见白。
  苏见白扬着下巴,心高气傲地瞥过文玉和郁昶,轻哼一声转过身去。
  端的是不可一世。
  可当他再看看眼前将头扭向一边的陈知枝,苏见白显然有些慌了手脚。
  你不爱吃吗?几经犹豫之下,他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口。
  对于他的问话,陈知枝置之不理。
  她根本顾不上爱吃不爱吃,眼下她心中盘算着的是另一桩事。
  姑姑是答应与她回江阳府降妖除魔、平复祸乱,可是
  似乎并没有答应和她一起回
  她得想个办法才是。
  苏见白皱着眉头,任由香甜软糯的气息充斥着自己的鼻腔,奇怪地挠了挠头。
  总不会是还生他气罢?
  他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姓名,可是这陈小道从前亦不曾对他坦诚啊,何不各退一步、重新认识?
  苏见白眼波转动,将街道两侧扫了个遍,目光触及文玉和郁昶的时候,他仍是那幅爱答不理的样子,这两人他是指望不上。
  该怎么办呢
  他父君说,每每惹得母君不高兴的时候,就要买多多的财宝珠翠、吃食零嘴、绫罗衣衫,时兴的脂粉花钿,青丘的富庶地盘再将这些通通奉于母君眼前,求得母君一笑。
  可他就算是照猫画虎,也得有施展的条件才行啊。
  这些紧挨着的铺子皆在逐渐关门闭户,就连方才的阿婆亦收拾家当准备离去,街上没什么能进的店面了
  正焦急地四下寻找,一家灯火通明、气派非常的铺子吸引了苏见白的注意力。
  他眯了眯眼,待看清里头陈列着的东西时,忽然眉开眼笑地拉着陈知枝往那处去
  要不请你吃冰糖葫芦?
  第259章
  说出这话的时候,就连苏见白自己也觉得面上挂不住,哪有给人赔礼道歉是请人家吃冰糖葫芦的?
  只是如今条件受限,唯有如此了。
  倒是这铺面建得这样气派辉煌,竟是个卖冰糖葫芦的,也不知与走街串巷的摊贩有何不同?
  待他去一探究竟!
  衣衫翻动、发丝飞扬,骤然被拉起的陈知枝脚步匆忙,只觉得猝不及防。
  这只臭狐狸
  一句你干什么?尚未说出口,陈知枝却在想要挣脱的时候慢慢松了力道。
  看着眼前熟悉的铺子和招牌,陈知枝眼珠一转,忽而计上心来
  她有办法。
  透过缝隙,文玉和郁昶望着两人紧握的双手,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难掩的惊诧之色。
  方才在溶洞内还一个追一个逃、打得不可开交,怎么转眼间就拉上手了?
  如今的小辈,她还真有些看不懂了。
  文玉捧着手里的油纸包,忽然觉得这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真是热得烫人。
  姑姑!姑姑!陈知枝回首挥着衣袖,同文玉喊道,快来呀姑姑
  就来。文玉愣愣地应声,随着陈知枝所在的方向望去。
  听他们方才说,似乎是个冰糖葫芦铺子。
  冰糖葫芦么?她从前和宋凛生在小摊贩手中买过,倒还不曾见过专门开门设店只卖糖葫芦的铺子呢,真是稀奇。
  这样的小本生意,多数人自然是选择走街串巷叫卖,若是专程盘下一间铺面来,恐怕是不易经营的。
  就连宋宅当初那样大的产业,也多数是些珠宝、文玩、字画类的,不曾专门开过这样的糖葫芦铺子。
  文玉抬步往前走着,越临近那间卖冰糖葫芦的铺子,越是想起从前的许多事。
  那时候的女儿节,她与宋凛生游河湾、看鱼灯,买冰糖葫芦、尝糕饼果子,她还用宋凛生封给她的红包买了一管洞箫送还给他。
  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可是宋凛生这只小绵羊却情真意切地欢喜了好一阵子,每日捧着那管洞箫为她吹曲子听。
  文玉眼睫低垂,在落雪纷纷的夜里,其掩藏在片片鸦羽之下的眸光,是另一种月色。
  本就是临街的铺面,距离并不远,不多时,文玉便行至店门前
  文记。
  一块块雕成小鱼模样的门牌上头写着这两个字,整齐地挂在廊下,随着夜风震荡而左右摇摆。
  文玉将裹着红薯的油纸包递给身侧的郁昶,双手摘下狐裘帽子,又在他的帮忙下扫净肩头的落雪。
  一番拾掇下,她这才在文记门前暖光的夜灯下站定。
  前头的陈知枝和苏见白早已闪身进了店内,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文玉倒并不着急,因为不论是红薯还是栗子,亦或是接下来的冰糖葫芦,于现在的她而言都并没有什么紧要。
  比起这些吃食,廊下的小鱼牌子上的字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文记。
  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文玉面上不知不觉地浮起一丝笑意。
  那个时候,穆大人为了帮他寻找阿兄,将整个江阳府翻了个底朝天,而后同她言明此处并没有姓文的人家。
  宋凛生听了这话,转头便宽慰她说,从她来到江阳便有了,似乎生怕她心中不快。
  如今想起来,她当时并不在意有没有姓文的人家,横竖就连她的阿兄,连阿兄的名字文宋,通通都是她胡编乱造出来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江阳府没有姓文的人家?
  思及此处,文玉笑意更深,忍不住抬手抚上其中一块小鱼牌。
  过了这许多年,江阳府看来终于是有文姓人家了,与她还勉强算同一家门呢!
  文玉心中自顾自地打趣着,或许是从别处搬来的人家罢?毕竟时移世易、日月可改,百姓自然也有流动。
  郁昶静静地守在文玉身后,看着她仰面打量那块不甚出奇的木牌。
  街面上落雪轻盈,极细的碎冰飘入廊下的时候化作雨丝,一点一点地沾染上文玉的狐裘。
  抬袖轻扫,郁昶不着痕迹地将寒意尽数拦在外头,不叫其侵蚀文玉一分一毫,就连她微微湿润的狐裘,也在转瞬之间变得干爽如初。
  文玉郁昶身形高大,站在她跟前的时候,总是低眉垂目地同她说话,你
  回过神来,文玉松开手中的小鱼木牌,转目看向郁昶,怎么?
  四目相对之时,街面上深蓝的夜色自二人中间投射进来,只有彼此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微光。
  落雪簌簌、冬夜寂寂。
  往生客栈没有四季变换,这似乎也是他和文玉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冬。
  他没来由地想说些什么。
  可不待郁昶开口,一人扒着门框探出身来,在左右瞧过以后,蹦蹦跳跳地便出了门拉住文玉
  是陈知枝。
  郁昶眉梢一动,眼见着她将文玉往文记店里拖。
  姑姑!姑姑快随我来!陈知枝神神秘秘地说道,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这回叫苏见白做东。
  什么?文玉猝不及防地被陈知枝拽着,连请带拉得就往铺子里去,她原想推辞的话尚未出口便整个人进了门。
  似乎是用无数的糖果造成的屋子,文记店内就连空气都香甜无比,雅致独特的建筑结构与上头活泼可爱的瑞兔儿捧糖葫芦的花纹,共同组建了这座专营冰糖葫芦的神奇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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