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谢临沅则是揉了揉谢玉阑的耳廓,温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了?”
谢玉阑紧紧抱着谢临沅,似乎想要通过这种举动将自己融入谢临沅的身体里,听见皇兄的问话,他喃喃道:“皇兄,是我的皇兄吗?”
谢临沅突然愣住,他垂眸,如果不是谢玉阑整日在自己身侧,他恐怕真以为谢玉阑发现了什么。
“当然是,”他应,“是发生什么了吗?”
他睡醒后便来准备找谢玉阑,结果就在门口听见锦瑟说八殿下还在睡觉。
一推开门走到床榻旁,就看见谢玉阑的脸颊上全是干涸的泪水,口中轻声呢喃着什么不要。
看上去是陷入了梦魇。
“梦见皇兄身边有了其他人,那个人唤皇兄皇兄,皇兄看都不看我,就和那个人走了。”谢玉阑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的委屈,更多的是嗔怒。
他在生梦里皇兄的气。
谢临沅没想到谢玉阑会做这种梦。
不过和梦中有一点不同的是,他肯定自己不会和其他人走。
有谢玉阑就够了。
“皇兄不会跟其他人走的。”谢临沅说。
可谢玉阑却在跟他梦中的皇兄置气,自顾自说道:“皇兄看都不看我,揽着那个人走了,我想喊皇兄,可是喊不出口。”
谢临沅软下声音,哄道:“皇兄错了。”
“皇兄没错。”虽说谢玉阑在置气委屈,可他也知道这是个梦,和皇兄没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谢玉阑就感觉谢谢玉阑的怀抱紧了紧:“是皇兄的错,让玉阑做这种梦,如果皇兄再对玉阑好一点玉阑就不会做这种梦了。”
听见皇兄的话,谢玉阑的心突然被什么填满。
“喜欢皇兄。”谢玉阑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谢临沅的脖子。
谢临沅却听得身子僵住,他知道谢玉阑的话里没有其他的意思,可就是忍不住去想那一种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谢玉阑也喜欢他。
男人敛眸,那双温热的大掌扣上怀里人的后腰,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不管谢玉阑喜不喜欢他,反正是离不开他的。
只要谢玉阑离不开他,他就有机会去奢求更多。
“好了,去洗漱,然后出宫。”他拍了拍谢玉阑的后腰。
可谢玉阑在做了这真实的梦后变得分外黏人,他紧紧抱着谢临沅的腰,仰脸睁着那双清亮的眸子,歪着头问道:“皇兄不喜欢玉阑吗?”
谢临沅的手顿时捏紧。
他呼出一口气,指腹轻轻在谢玉阑的脸上滑了一道,正巧擦过少年柔软的唇瓣:“喜欢。”
“皇兄也喜欢玉阑。”
只是不是谢玉阑的那种喜欢。
而是想要和谢玉阑亲吻的喜欢。
得到想要的回答,谢玉阑终于抿着唇满足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如月弯钩。
他从床上起身,在一旁摆放的水盆里洗了脸。
脸上透明的水珠滑落,谢玉阑刚想去擦干脸,放在木架上的手帕就被另一双手拿起。
谢临沅站在谢玉阑身后,动作轻柔地用洁白帕子在身前人的脸上擦着,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揉着谢玉阑的唇。
他在通过这种行为满足自己被撩拨到燥热的心。
“换身衣服,出宫去。”谢临沅说道。
“好。”
京城道上。
满街的小贩不停吆喝着,声音混杂在一起。
路中央,两道不同于平常人的身影在人潮中分外显眼。
谢临沅照例给谢玉阑买了糖饼,又带着谢玉阑四处玩了一番。
等到了午时,谢临沅对谢玉阑说道:“皇兄要去一趟沈大人府中,你要跟着一同前去吗?”
谢玉阑没怎么思索便拉住了谢临沅的衣角,应道:“去。”
“好。”
谢临沅并未大张旗鼓,只一乘青篷马车,在数名便装侍卫的护卫下,悄无声息穿过熙攘的街市,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府邸门楣并不显赫,只悬着朴素的“沈府”二字匾额,但门前的石狮与值守的门房皆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肃穆气息。
谢临沅下了马车,未等通传,府门便已悄然开启,一名青衣老仆躬身引路。
府内庭院深深,不见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与清寂。
翠竹掩映,曲径通幽,与外界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书房内,沈青檀昨晚便收到了谢临沅要来访的密信,早已备好清茶等候。
他面容清俊儒雅,眉眼间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沉稳与睿智,一身素色常服,更衬得他气质出尘。
见谢临沅进来,他起身执礼,姿态从容不迫:“太子殿下。”
沈青檀的视线落在谢临沅身后的谢玉阑身上:“八殿下。”
“沈大人不必多礼。”谢临沅虚扶一下,他的视线落在上次看见画像的地方,那画像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压下心中的想法落座。
谢玉阑则是乖乖走到谢临沅身边坐下,他的视线在沈青檀脸上滑动。
他对沈青檀还有印象。
沈青檀对着谢玉阑微微弯唇:“下官和太子殿下有要事相谈,还望八殿下回避。”
谢玉阑看了一眼谢临沅。
谢临沅颔首:“你四处逛逛,很快便好。”
侍女奉上清茶后便悄然退下,书房内只剩下二人。
茶香袅袅,一时寂静。
“殿下今日前来,可是为皇上要将二殿下三殿下分派封地之事?”沈青檀率先主动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磬。
谢临沅颔首,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杯边缘:“旨意已下,假以时日便要离京。”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政务。
沈青檀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陛下此举,意在为殿下扫清障碍,用心良苦。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两位野心勃勃,母族也不简单,骤然被遣离权力中心,恐不会甘心就此沉寂。”
“靖州虽苦寒,却毗邻北狄,军中亦有盘根错节的势力;禹州富庶,漕运、盐税关乎国本,其中可运作之处甚多。殿下需早作防备,谨防其暗中积蓄力量,或与京中某些心怀叵测之人勾结。”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谢临沅眼中闪过一丝赞同,这位由父皇破格提拔的首辅,确有过人之处。
“沈大人所言,正是我所顾虑的,”谢临沅放下茶杯,眸光转冷,“我已派人留意他们离京后的动向。京中这边,也要劳烦沈大人多费心。”
“分内之事,”沈青檀应下,随即话锋微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不过除此之外,太子殿下似乎对八殿下格外上心?”
他话题转得突然,谢临沅抬眸看他,并未立即回答。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分。
沈青檀迎着谢临沅审视的目光,神色坦然,并无半分躲闪,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似是追忆,又似是怅惘。
他轻声道:“臣并无他意,只是八殿下身份特殊,性子又.......纯稚。如今二位年长皇子就藩,朝局看似明朗,实则暗流涌动。殿下即将更进一步,届时,八殿下身处漩涡中心,若无足够庇护,恐易成为他人攻讦的靶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耳语般,却字字清晰:“尤其是...他的身世。当年冷宫旧事,虽已尘封,但并非无人知晓。若有人借此生事,翻出‘李代桃僵’的旧账,不仅八殿下性命难保,更会损及殿下清誉,甚至动摇国本。”
两人从未在明面上说过此事,只是沈青檀暗示般地写了那张纸条。
只是沈青檀怎么会在眼下提起这件事?
谢临沅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盯着沈青檀,试图从对方平静无波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沈大人此言何意?我听不懂。”
沈青檀淡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苍凉,与他的面容有些违和:“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臣今日之言,出于公心,亦存一丝私念。宁庶人已逝,不管真假,八殿下是她在这世上带大的骨血。臣不愿见他因身世之秘而遭逢不测。望殿下无论如何,护他周全。”
他站起身,对着谢临沅,郑重一揖:“此事关乎重大,如何决断,全在殿下。臣言尽于此。”
谢临沅坐在原地,看着躬身施礼的沈青檀,心中念头飞转。
沈青檀此举,看似表明他无意以此事做文章,反而恳求自己保护谢玉阑。
就像他所说,谢玉阑是宁月然带大的骨血,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她含辛茹苦养的,沈青檀终归是不舍的。
因为宁氏到死都不知道谢玉阑不是她的孩子,她是把谢玉阑当成亲生孩子的。
但无论如何,他点醒了一个谢临沅一直刻意忽略或说不愿深想的问题——谢玉阑的身世。
这件事始终是一颗埋在身边的暗雷。
若他势微,或可含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