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都承认对她有所图了,怎么还能歪到这里来?
  响鼓不用重锤敲,如此破烂的鼓,她决定多敲几下。照着他额头,又是两爪。
  爱丽丝毛毛脸上都是嫌弃,翻了个白眼,干脆跳下窗台回自己宅子睡去了。独留捂住脑袋有些茫然的艾德里安莫兰。
  怔愣过后,男人露出丝苦笑:也许连兔子都在嘲笑他的贪婪无度、自私可鄙。
  窗外是搅成一团分不清边界、辨不明方向的夜色。沉默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下了某种决定。
  另一边,被艾德里安莫兰榆木脑袋噎到的爱丽丝,对此毫不知情。在第二天上午迎来一位预料中的客人。
  “爱丽丝小姐,愿您一切都好。”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圣乔治教堂慈济药店外,脱下头上平顶礼帽,向决定他此行能否如愿的小姐送上最真诚问候。
  “琼斯先生。”这个人爱丽丝自然不会不认识,他是梅里顿镇上一家药店的店主兼药剂师,在她还没恢复记忆前,家里头疼脑热多是找他,医术算是不好不坏。他也是贝内特先生曾在信中提过一句想要购买醒神膏在店中售卖那位先生。
  “小姐,一收到您的回信,我就赶来了伦敦。”琼斯先生在爱丽丝示意下进入小店内,“您说要当面详谈,是醒神膏出售有什么令小姐为难的吗?”
  接过今日店员递来的茶水,爱丽丝道:“琼斯先生,您看这家药店如何?”
  “小姐,您制作的药膏如此不凡,不管是在哪里开药店,都定有它一席之地。”他说着恭维话,但其实有些不明所以。
  之前信里只留下教堂地址,让他到教堂里慈济堂会面。来了这里,才发现居然有家药店,招牌上写着颇多修饰的单词,叫“东方爱丽丝1便士慈济堂药店”。是爱丽丝小姐开的分店?可店铺不沿街,如何招揽生意?但意外的是,并没有很冷清,仅在他驻足这会儿就见到好几个前来买药的人。
  当然,最令他不解的是,竟真只用支付1便士就能拿走架上一份用旧报纸包装的药。入行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便宜的药。琼斯先生打量四周,虽说店内装饰简单,但各式器具也基本齐备,这药价不说挣钱抵消花在这些前期投入上的款项,怕是还要倒贴。
  想到这里,察觉也许爱丽丝的问话别有深意,他试探问道:“恕我冒昧,爱丽丝小姐您这间药店如何经营,又为何经营呢?”
  “琼斯先生,如您所见,这间药店售卖的都是普通平民日常所需的药品,售价只有1便士。”看到获得肯定答复的琼斯先生想要开口说什么,爱丽丝请他稍安勿躁,继续道,“至少对于慈济堂无家可归的人和其他家资不丰的病人而言,算得上一件好事,不是吗?”
  只是她并非不求回报。
  “当然,这是很多绅士家庭想做而未曾做到的,小姐,我要说,您的作为实在令人敬佩。”深谙这时候该说什么话的琼斯先生立马递上状似更真挚的恭维。
  爱丽丝没放在心上,直接抛出他来时就关心的问题:“琼斯先生,这也是我要与您面谈商议的部分。”
  做惯药品生意的中年人一下没反应过来,面露疑惑。两家药店接待顾客可以说得上天差地别,能有什么关系?
  “醒神膏可以多卖一些给您,但每从我这里拿走一瓶,就需要将10件慈济堂药店的药品放到您的药店售卖,种类可以任您根据情况挑选。售卖得专门辟一个区域,告知药品来自东方爱丽丝慈济药店,且售价最多定到3便士,用以折抵运输成本。这些都会有人不定期上门了解,若是失信便不再合作。”
  “这似乎……”琼斯先生感到为难。毕竟这些药与他原本店中售卖的部分药剂相似,价格又如此低廉,会直接影响他店内自己制作药品的售卖。他开口道:“小姐,请允许我直言,您的要求如此之多,从中我似乎看不到任何好处。”
  “先生,我所售药品其实品类有限,更别说1便士和3便士之间您其实有赚头。”爱丽丝递给他一包驱寒丸,“既然对醒神膏有所了解,便也该信任我所制药品药效。一个镇,我只同一家药店合作。差不多的情况下,有这些特色药加持,您的生意不是会更好吗?”
  琼斯先生明显被说服了,却仍在犹豫。
  “先生,我们家与您关系不坏,如今第一个请您来谈合作,真看不明白其中好处吗?”她轻轻转动手中水杯,继续道,“第一个签下合作合同的,我要做的广告自然会聚焦到您身上,这是后来者绝不会再有的。”
  琼斯先生想了想,是这个理。
  他特意来谈合作自然不愿意直接在药店买,而是希望有些折扣,立马为自己争取好处:“那……这价格。”
  两人你来我往交流一番,最终定下4英镑10先令的内部价,让琼斯先生药店售价可以与爱丽丝店铺保持一致。
  合作合同由新姐夫宾利先生介绍的律师拟定,据说非常可靠,跟他们家已经合作了两代人。
  商谈时,爱丽丝早让其中一个店员去邦德街店铺叫来安娜。送走琼斯先生,她问:“我同琼斯先生的会话内容都记下来了吗?”
  “是的,小姐。”
  “那你多去几家报社,把我们合作条款都刊登上去。”
  安娜这些日子已经能独当一面,闻言吃惊:“小姐,这些算是合作商业机密,也要全部放到报纸上公开吗?”
  “是。”爱丽丝道,“第一,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与所有合作方一一沟通,清晰明白的合作条款就显得重要;第二,别的生意或许担心露了商业协议,但我们这个基本独一份,无人能模仿。第三,这样的信息它本身也是一种宣传,知道的人越多,我们名声就越响亮。”就如同她在教堂开慈济药店,唯一要求便是教职人员给去捐助行善的太太小姐做个介绍。
  伦敦城里从来不缺新鲜事,醒神膏的热闹场面已经过去许久,风头早被别的事情盖过,无人特意提起。在这座城市上流社会眼中,爱丽丝的药店很久没有上架新产品,也不像别的药店品类繁多,自然渐渐将它忘记,缺少客流。这些日子销量已经逐渐从靠伦敦城里上流社会太太小姐,变为主要依靠伦敦城外那些晚几步接收到醒神膏消息的客人。而这些人中,会为时髦药品专程到伦敦的毕竟是少数。
  她如今留给大众印象,依然是中式嗅盐调制者,一个特意为母亲制药、擅长为广大太太小姐们治疗头疾的善心小姐,却并不是什么正经医生。自然也要从拓宽销路上早做打算。
  爱丽丝忙于她一手建立起来的药店生意,“信使”约翰也忙于拯救他看起来不太对劲的主人。
  “约翰,这回又带来什么消息?别告诉我,我那蠢儿子还没开窍?”老卡姆登伯爵夫人喝着加了糖的英式茶水,咽下嘴里甜点,才缓缓开口。嘴上说着蠢儿子,但她不觉得在那位小姐手段下,他还能真蠢到这地步,期待的是好消息。
  “嗯……”约翰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不知该如何在自家先生母亲面前评价她儿子。
  察觉情况似乎不符合预期,老伯爵夫人皱起眉头:“直接说。”
  约翰便把最近观察到的,自家先生涉及爱丽丝小姐时反复无常的态度和情绪细细描述了遍。最后总结道:“先生他,好像自己也搞不清自己要什么。总是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我真替先生发愁,爱丽丝小姐这样好的人,别被他气跑了。”约翰一副操心语气,“那天参加婚礼回来,明显就是还没和好呢。老夫人,您给我们先生支支招吧。错过爱丽丝小姐,先生怕是真要念着上帝,就这么在教堂保持独身一辈子了。”
  “我能有什么招?”老夫人瞪口无遮拦的男仆一眼,却也对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我有招得他听啊。之前让他同小姐亲近,跟我要逼他嫁出去似的,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亲近的,又自己不争气。”
  突然想起什么,她唤贴身女仆去取来两张票。
  “这是剧院的包厢票,给你先生带回去。”老伯爵夫人示意女仆直接递给约翰。
  他接过票,但嘴里还是怀疑:“这能行吗?先生会约爱丽丝小姐吗?”
  “难道还得我教他?”老卡姆登伯爵夫人语带不满,“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临走前,约翰突然想起先生养了只兔子的事,也顺嘴提了句。老夫人没放心上:“兔子有什么好跟我说的。艾德也真是,养什么兔子,妻子都还没着落呢,兔子又不能变成妻子。”
  “先生,给您的票。”一回到教区长宅邸,约翰立马把票给自家先生。
  他抬头,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信息已经足够清晰:“这哪里来的?”
  “妈妈给的。”没等约翰回答,他已领悟到背后缘由,“有时候真怀疑,让你做我男仆是不是太过屈才。我或许该马上去给你写引荐信,让你在邮车上一展所长。”
  “先生……”虽然知道自己主人受前段时间影响,不时还会冒出些带毒的话,但好久没听到了,冷不丁这样,还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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