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林野……”她软软地开口，声音因为酒精而更加黏糯，带着米酒的甜香，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在人心上，“你……真好看……”
这句毫无预兆的、直白的赞美，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野的心湖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微微泛白。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翻涌起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惊愕，有困惑，有被冒犯领地般的本能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那纯粹而滚烫的目光所灼烧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周围的喧闹声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李大力的歌声，齐瑞的伴奏，老饕满足的叹息，宋薇的低笑……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林野的世界里，只剩下手背上那抹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和苏瑶那双亮得惊人、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倾慕的眼眸。
她应该立刻抽回手的。这太逾矩了，太不合时宜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然而，她的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她看着苏瑶那双迷蒙却异常执着的眼睛，看着她因为酒精而异常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吐露着滚烫的话语……一股陌生的、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头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在一种近乎失控的冲动驱使下，林野没有抽回手。
相反，她的手指，在桌下那片无人可见的阴影里，几不可察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翻转。
然后，她用自己的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坚定而缓慢地……包裹住了苏瑶那只调皮捣蛋的手。
不再是之前那快如闪电、如同错觉般的一触即分。
这一次，是真实的、持续的、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包裹。
温热干燥的掌心，紧紧贴合着微凉柔软的指尖。肌肤相触的地方，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噼啪作响，顺着相贴的皮肤一路蔓延，烧灼着两人的神经末梢。
苏瑶猛地睁大了眼睛，迷蒙的醉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真实的触感惊得散去了大半。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林野掌心的温度，感受到了那微微粗糙的指腹摩擦过她手背肌肤的触感，感受到了那份沉默却强大的力量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羞涩和难以置信的眩晕感瞬间席卷了她。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但林野的手却收得更紧了。她的目光沉静地看着苏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种苏瑶从未见过的、近乎危险的暗流。那里面有隐忍，有挣扎，有被点燃的火焰，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别动。”林野的声音低沉沙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磁性，清晰地传入苏瑶的耳中。
苏瑶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她看着林野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那陌生的、汹涌的情绪，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手背上那滚烫的、真实的触感，和那句低沉沙哑的“别动”，在耳边反复回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的喧嚣似乎又渐渐回归，但苏瑶和林野之间，却形成了一个无声的、只有她们两人存在的结界。她们的手在桌下紧紧相握，目光在蒸腾的热气中无声交汇，传递着只有彼此才能理解的、惊心动魄的信息。
“哎？瑶瑶？林野？你们俩干嘛呢？怎么都不说话了？”李大力唱累了，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安静，大着舌头问道。
这一声，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沉浸在危险边缘的两人。
林野的眼神猛地一凛，眼底翻涌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她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动作快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苏瑶的手骤然失去了包裹，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手背上残留的滚烫温度让她心尖都在发颤。她猛地低下头，将那只手飞快地藏到桌子底下，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久久无法平息。
“没……没什么！”苏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颤抖，她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林野，“我……我有点喝多了，头晕……”
林野已经恢复了常态，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危险、声音沙哑的人根本不是她。她放下酒杯，淡淡地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稳低沉：“时间不早了。”
陆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地扫过，温和地笑了笑：“是啊，尽兴了就好。明天大家都有事，是该散了。”
宋薇也优雅地放下筷子，点点头：“今天很开心，谢谢你们的款待。”
老饕打着满足的饱嗝：“卤味火锅，绝配！下次再来讨教！”
李大力和齐瑞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该结束了。
众人开始起身，互相道别，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而带着离别的微醺。苏瑶低着头，强撑着精神送客，脸颊依旧滚烫，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残留的温度和力量。
林野则沉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狼藉，动作依旧沉稳，只是偶尔目光扫过苏瑶那通红的耳尖时，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暗芒。
朋友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带着欢声笑语和满身的火锅香气。店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也带走了所有的喧嚣。
“林记”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火锅汤底还在微微沸腾的咕嘟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卤香、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而滚烫的寂静。
苏瑶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看林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林野将最后一个盘子放进水池，关掉了灶火。火锅的咕嘟声也停止了。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苏瑶低垂的脑袋上，看着她那通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沉默在寂静的店里蔓延，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
过了许久，林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去睡吧。”
第77章 夜色微醺与心照不宣
店门轻轻合上，将朋友们告别时的欢声笑语和冬夜的寒风彻底隔绝在外。“林记”瞬间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味道——火锅汤底冷却后残留的咸香、醇厚的老卤气息、清甜米酒与麦芽啤酒混合的微醺，以及一种无形却紧绷的、名为尴尬与悸动的暗流。
苏瑶还僵硬地站在原地，低着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地上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那只被林野紧紧握过的手藏在身后，指尖蜷缩，手背上仿佛还烙印着方才那灼人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道。心脏在胸腔里失了控般地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发麻，脸颊滚烫得能煎鸡蛋。
她不敢抬头，不敢呼吸，甚至不敢动弹分毫。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林野骤然翻转的手掌，那温热干燥的触感，低沉沙哑的“别动”，以及那双深邃眼眸里翻涌的、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危险的暗流……
那是什么意思？
林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羞窘像潮水般淹没了她，让她无所适从。
林野站在操作台边，背对着她，似乎也在整理着灶台上最后的狼藉。她的动作看起来依旧沉稳，有条不紊地将碗碟归位，擦拭着台面。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她的脊背比平时绷得更直一些，擦拭的动作也略显急促，少了些以往的从容。空气中弥漫的沉默，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林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过头，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收拾一下，休息吧。”
这声音像是一把钥匙，倏然解开了苏瑶身上的定身咒。她猛地抬起头，又飞快地低下，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慌乱：“……好，好的。”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开始行动，手脚麻利却又显得有些笨拙地收拾着桌上剩余的杯盘。她刻意避开了林野所在的方向，绕到桌子的另一侧，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林野也没有再多言，开始清理火锅和灶台。两人各据一方，沉默地忙碌着，中间隔着一张杯盘狼藉的桌子，也隔着一道无声却汹涌的河流。
水流声哗哗响起，掩盖了部分令人尴尬的沉默。苏瑶埋头刷着盘子，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指，却无法冷却她手背上那持续发烫的幻觉和滚烫的脸颊。她的大脑依旧一片混乱，林野那个眼神，那个握手，反复在她脑海里上演，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悸。
她偷偷地、飞快地抬眼瞟了一下林野的方向。林野正低着头，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专注地清洗着锅具，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瞬间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