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苏瑶呆呆地看着屏幕。
“柳月如，”林野的目光仿佛穿透屏幕，直视着她，“也会很好。”
画面再次卡住，定格在林野那双沉静而肯定的眼眸上。
苏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挫败的泪，而是被理解、被信任、被一种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方式安慰后的动容。
林野没有说“别哭”，也没有说“你能行”。她只是列举了苏瑶曾经做好的、那些看似普通却充满心意和努力的事情，然后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对她未来的信任。
这种信任，比任何华丽的安慰都更有力量。
“嗯！”苏瑶用力点头，抹掉眼泪，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知道！我会找到感觉的！”
这时，视频信号开始急剧变差，画面破碎，声音断断续续。
“信号…不好…”林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没关系！”苏瑶赶紧说，“我看到你了！听到你说话了！这就够了！林野，谢谢你！”
屏幕最后定格了一下，似乎是林野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然后通话便彻底中断了。
苏瑶握着发烫的手机，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暖意和力量填得满满的。窗外，影视城的灯火已然亮起，但她不再感到孤单。
西南山区，吊脚楼顶。
林野看着显示“通话已结束”的手机屏幕，又在信号微弱的平台站了一会儿。山风吹拂着她的头发，远方的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红晕。她回想苏瑶最后那个带着眼泪的笑容，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她收起手机，走下平台。她知道，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女孩，已经重新找到了勇气。
这一次跨越山海、信号断续的视频通话，没有过多的言语，却胜过了千言万语。它在苏瑶最脆弱的时刻，用最独特的方式，传递了无声却强大的支撑。她们之间的纽带，在这次短暂的屏幕对视中，变得更加深厚而坚不可摧。
第45章 突破与暗涌
影视城，《长河落日》片场。
休息时间结束，苏瑶重新站到了戏台上。水银灯的光芒再次聚焦在她身上，周围的工作人员屏息凝神。陈导坐在监视器后，眼神锐利。
苏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里不再是白天被否定时的慌乱和委屈，而是林野那双沉静的眼眸，以及她说的那些话：
“你做的清汤面，很好吃。”
“糖画凤凰，很好看。”
“柳月如，也会很好。”
那些看似无关的肯定，像涓涓细流，汇入她干涸的心田，带来了奇异的平静与力量。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成功做出糖画凤凰时的欣喜，想起了林野品尝清汤面时那不易察觉的满足感。那些微小的成功背后，是无数次失败后的坚持和对细节近乎苛刻的追求。
柳月如的痛，不是歇斯底里的呐喊，而是被碾碎在命运车轮下，却依旧不肯熄灭的灵魂之火。那份隐忍，那份在绝境中也要维持尊严的倔强，不正像她熬糖时对火候毫厘不差的把控，像林野面对龙师傅沉默时的耐心观察吗？
她睁开眼，眼神已然不同。不再是外放的悲伤，而是一种深沉的、内敛的、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与坚韧。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在触摸着无形的伤痕，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被命运反复磋磨后的疲惫感：
“这世道……容不下一个干净的人……可这戏台……它还在……”她微微仰头，一滴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有哭腔，却比任何嚎啕都更让人心碎，“只要它还在……我就……还是柳月如……”
她的表演，如同静水深流，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巨大的情感张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气息的停顿，都精准地传递出柳月如内心的挣扎与坚守。
片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内敛而极具爆发力的表演所震撼。
“cut！”陈导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好！非常好！这条过了！苏瑶，就是这个感觉！保持住！”
巨大的压力瞬间释放，苏瑶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助理赶紧上前扶住她。她看向陈导，对方难得地对她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秦峰也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演得好！有悟性！”
苏瑶眼眶发热，用力点了点头。她知道，她终于突破了瓶颈，真正触摸到了柳月如的灵魂。这份突破，离不开林野那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肯定。
一下戏，苏瑶立刻拿出手机，无视周围的目光，直接给林野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声音带着兴奋和毫不掩饰的分享欲：
“林野！我过了！陈导夸我了！秦老师也说我演得好！我就说我能行吧！多亏你提醒我那些小事！等我回来给你做大餐！” 消息发送出去，她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这就是苏瑶，成功就要大声宣告，喜悦就要立刻分享给她在乎的人。
西南山区，龙师傅的造纸作坊。
纪录片拍摄进入了最关键也是最困难的环节——捞纸。
巨大的纸槽里，乳白色的纸浆微微荡漾。龙师傅手持巨大的竹帘框架，站在槽边。他深吸一口气，手腕下沉，竹帘平稳地探入浆液，手腕极其微妙地一抖、一提！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一张薄如蝉翼、纤维均匀分布的湿纸，完美地附着在竹帘上。
“完美！”陆深在镜头后忍不住低呼。摄影师屏住呼吸，捕捉着这转瞬即逝的技艺巅峰。
龙师傅将竹帘交给旁边的助手，示意林野上前。
林野走到纸槽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拿起另一个竹帘框架，目光沉静如水。她回忆着龙师傅的动作，感受着浆液的流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手腕下沉，竹帘平稳入浆。
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平稳提起！
动作一气呵成，虽然速度不如龙师傅那般迅捷，但那份沉稳和节奏感却模仿得惟妙惟肖。竹帘上，一张同样薄而均匀的湿纸赫然在目！
“成了！”陆深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龙师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林野捞出的湿纸，又看了看林野沉静的脸庞，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这声“嗯”，是认可，是赞许。
林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微光。她放下竹帘，走到焙纸墙前，拿起竹刀，开始尝试将湿纸刮平。动作依旧生涩，但那份专注和力求完美的态度，却让龙师傅没有再开口指点。
陆深看着镜头里这无声的传承画面，心中感慨万千。古老的技艺，在沉默中完成了跨越代际的传递。林野用她的方式，赢得了这位固执老人的尊重。
苏瑶在剧组的表演渐入佳境，状态越来越好。休息间隙，她偶尔会登录游戏“阿瑶”，打一两局排位放松。每次上线，她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好友列表。
“星辰丶wild”的头像，最近总是灰暗的。偶尔亮起，状态也显示“忙碌”或“勿扰”。
苏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只当三哥训练忙。
她不知道的是，星辰战队训练基地的气氛，此刻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训练室里，键盘鼠标的敲击声异常沉闷。苏野脸色铁青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一场刚刚结束的训练赛录像回放。星辰战队再次惨败，问题依旧出在发育路——主力射手“星痕”在关键团战中走位失误，被对方刺客秒杀，导致团灭。
“星痕！”苏野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压抑着怒火，“你告诉我！刚才在想什么？！那个位置是你能站的吗？！”
“星痕”低着头，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队长……我……”
“状态差不是借口！”苏野打断他，语气冰冷，“这是第几次了？常规赛后半程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连季后赛都进不去！”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其他队员大气不敢出。
“星痕”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哭腔：“队长！我……我压力太大了！我真的尽力了！我……”
“出去！”苏野指着门口，声音不容置疑，“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星痕”咬着嘴唇，冲出了训练室。
苏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屏幕上“星痕”那刺眼的死亡回放，目光再次扫过好友列表里那个亮着的id——“阿瑶”。他点开“阿瑶”的战绩记录，最近几天的排位胜率极高，操作数据华丽得不像话。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越来越清晰。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大哥苏辰的电话。
“大哥，”苏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星辰这边……射手位出问题了。常规赛最后几场，我可能需要一个plan b……”
深夜，影视城酒店。
苏瑶刚结束一场夜戏，疲惫却满足。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点开手机。置顶的聊天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是她下午那条兴奋的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