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完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定是被废太子捅破。
梁九功后悔莫及,早知该用温和的法子慢慢捅破窗户纸,也不知今日这一记猛药,娴儿能否承受住。
迟早要捅破这件事,否则若有心之人选在不恰当的时机戳破此事,定会让帝后彻底离心。
是以,梁九功并未阻拦今日之事。
“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是他。”楚娴跌坐在绣墩上。
婉凝一头雾水:“娴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梁九功直言不讳:“娴儿,可那又如何?这些年来,你与他相爱相杀,你戕害他的次数,也不少,扯平了不是么?”
楚娴哑口无言,扯平,如何扯平,若非当年四爷戕害,她也不会倒霉来到这个世界。
若非她与八爷沆瀣一气,在江南对四爷布下杀局,她与四爷不会以池峥与林姝的身份相知相恋。
她与他这辈子注定纠缠不清,互相亏欠。
太子能与她说破当年的丑事,定也会在四爷面前挑拨离间,四爷又知道多少?
“皇后,宫宴快开始了,老奴伺候您更衣。”梁九功亲自捧来凤冠吉服。
“阿牟,他是不是也知道了我戕害他?”楚娴惴惴不安。
“娴儿,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是他亲封的皇后,他的子嗣全都是中宫嫡出,你若心狠些,携幼主临朝听政又如何?”
“娴儿,你是皇后,也能当太后,只在你一念之差。”
梁九功将沉甸甸的凤冠压在娴儿头顶。
“娘娘,万岁御驾在养心殿外等候。”穗青将长护甲小心翼翼套在皇后指尖。
楚娴脚踩花盆底,在春嬷嬷与羡蓉饿的搀扶下,款步往养心殿朱门走去。
来到门前,却不见皇后凤辇,楚娴四下张望,费解看向春嬷嬷。
“皇后,与朕共辇。”
四爷含笑朝她伸出掌心。
“还是让凤辇来吧。”楚娴忐忑看一眼紧跟在四爷身后的起居官,帝王一言一行都有起居官记录在册。
若被人瞧见帝王起居注上写着皇帝与皇后不成体统共辇,四爷定会被后世嘲笑。
“哎..”猝不及防间,四爷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上御辇。
“苏培盛,让起居官将这段删掉,不准记录。”楚娴依偎在四爷怀里,急的朝苏培盛轻呼。
“皇后娘娘,帝后恩爱无需避讳,这是万岁爷赐给娘娘的恩典。”一旁的梁九功揣手提醒道。
楚娴忐忑哦一句,坐在四爷怀里不敢乱动。
“娴儿,你若觉得御辇不自在,朕陪你徒步前往皇极殿。”
四爷附耳喁喁细语。
“今儿我杀了人。”楚娴低头,压根不敢与四爷对视:“废太子死了,我杀的。”
“他死前,可曾与万岁爷说过什么?”楚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就怕四爷不吭声,他不吭声,就代表太子对四爷说的话,他听进了心底。
“皇后,你觉得胤礽会与朕说什么?”
楚娴浑身一僵:“臣妾哪儿知道。”
一路上二人无话,皇极殿宫宴,帝后同坐于高台,楚娴的目光时不时与婉凝交汇。
席间不乏权贵女眷,此时楚娴的目光落在一个十三四岁绝美少女身上。
“那是谁府上的女眷?”楚娴好奇发问,那少女美得让人不忍忽视,整个皇极殿的女眷都不及她一人绝色。
“回皇后娘娘,那位是川陕总督年羹尧大人的三妹年氏,年十三,明年开春,即将入宫选秀女。”
春嬷嬷的目光在年氏年轻秀丽的脸庞逡巡,下意识蹙眉。
当啷一声轻响,楚娴扶正酒盏,慌乱将目光从年氏身上挪开。
“哦。”楚娴忍不住偷眼看四爷,见他神色淡然,不曾如别的亲王贝勒那般,对年氏频频侧目,勉强安心。
天气闷热,此时奴才端上来一盏冒着丝丝凉气的酥山,楚娴还未来得及用金勺挖一勺解渴,四爷忽而冷哼一声,将她面前的酥山夺走。
“放肆,谁准皇后与朕吃一样的御膳!”
四爷的声音压得很低,进菜的奴才纷纷匍匐在地。
楚娴尴尬起身,正准备曲膝请罪,却被四爷一把搀扶起身。
“皇后不准跪,除去叩拜奉贤先殿列祖列宗,皇后不准对任何人下跪,包括朕。”
“皇帝,哀家还没死呢,你怂恿皇后不孝,是在嫌弃哀家活太长了吗?”太后乌雅氏阴阳怪气,将声音刻意拔高。
大殿内一片死寂。
“皇额娘,您吃醉了,来人,送皇太后会宁寿宫。”楚娴嘴角噙笑,扬手间,两个老嬷嬷将太后请离皇极殿。
宫宴尾声,楚娴还没离开皇极殿,谣言已四起。
此时楚娴正与婉凝在偏殿内更衣,听婉凝绘声绘色说没谱的谣言。
“娴儿,外头都传开了,说万岁爷当众呵斥皇后没资格与皇帝用一样的御膳,不成体统。”
“我偏要吃!怕什么,大不了被废后。我不但要吃御膳,还与你一起吃,气死他。”楚娴气哼哼唤人立即送与御膳一模一样的吃食来。
“呀呀呀,御膳啊,今晚承蒙皇后娘娘赏脸,咱也能吃上皇帝的御膳了。”
“快吃,不够再添。”楚娴将满腔怨恨化为食欲,一口咬在四爷喜欢吃的肉沫萝卜上。
“有办法取消明年秀女遴选吗?婉凝。”
“娴儿,是不是今晚那年氏女让你心里不舒坦,我都懒得说,今晚在皇极殿里的男子,十个里有八个在偷看年氏。”
“唯二两个不看的,只有苏培盛那死太监与你家万岁爷,你还操心什么?我都不担心,胤禩还在与老九说年氏眼睛生的美呢。”
“男人都是混蛋,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婉凝咬牙切齿骂道。
与婉凝在偏殿内风卷残云吃完御膳,苏培盛气喘吁吁冲入内殿。
“皇后娘娘,您怎么能偷吃御膳,万岁爷龙颜大怒,让您立即回养心殿。”
“至于吗?”楚娴委屈擦嘴,方才偷吃得太急,肚子撑得发疼。
“娴儿,这破皇后当的憋屈,皇帝也太抠门了吧,御膳还不如我小厨房厨子的手艺,咱不稀罕他的,走,到我院里敞开肚皮吃。”
婉凝气的扬手打翻明黄御盏。
“我就吃!苏培盛,你让人送一桌御膳来养心殿,我当着他的面再吃一顿!你让他废了我!现在就废,今晚就废!”
楚娴忍泪,气哼哼赶回养心殿。
养心殿内挤满了太医与医女,楚娴心下骇然:“可是万岁爷龙体抱恙?万岁爷如何了?”
“娘娘,奴才是奉旨为您请平安脉的。”太医院判叶天士曲膝匍匐在皇后脚下。
“皇后娘娘凤体不曾违和,你请哪门子平安脉?”穗青叉腰,怒目圆睁。
“夫人,你别添乱了。”叶天士冷汗涔涔,自家母老虎竟还不知错在哪儿。
“皇后娘娘,您腹痛可还能忍?”叶天士小声提醒,意味深长看一眼穗青。
穗青被夫君叶天士幽怨一瞪,瞬时慌乱转身:“奴婢该死,皇后娘娘,明日您该来癸水了,若您这两日贪食寒凉之物,定会腹痛难忍。”
被穗青夫妇一提醒,楚娴瞬时痛苦凝眉,弯腰捂着绞痛的腹部。
“都死了吗!快些伺候皇后驱寒气!若再伺候不好皇后,统统赐死!”
幔帐后传来四爷愤怒呵斥。
楚娴鼻子发酸,原来他方才在皇极殿是担心她贪凉腹痛,才不允许她吃冰酥山。
囫囵灌下驱寒汤药,不到半个时辰,癸水不期而至。
楚娴疼得皱眉,却不敢吭声,怕挨骂,更怕四爷担心。
他日理万机,每日处理政务只睡两个时辰,若再因她分心,她于心不忍。
命人熄灭烛火,楚娴在暗夜里钻进龙榻,弓着身子悄悄揉肚子。
后背一暖,四爷将她拽到怀中抱紧,温热大掌轻揉她发凉绞痛的腹部。
“哼,连自己的月事都记不住,还与旁人在偏殿冤枉朕小气。”
“是是是,臣妾错了,万岁爷息怒,臣妾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疼死臣妾得...呜..”
唇瓣被染着酒气的唇含紧,他似乎真的恼了,竟气的在她唇瓣咬了一口,楚娴吃痛地躲闪开,捂着嘴巴不敢说话。
“哼,胡说什么!等你癸水结束,朕定收拾你!”
“爷,废太子与爷说了什么?”趁着四爷心情似乎不错,楚娴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娴儿,过往云烟不必计较,你我之间都亏欠对方许多,朕会用余生弥补过错。”
楚娴浑身一僵,下意识抱紧四爷:“所以,你都知道了啊...”
“嗯,你也知道了,不是吗?”胤禛反问。
“是..”楚娴直言不讳。
二人都不曾戳破真相,却心知肚明对方到底知道了什么真相,给足对方体面。
过去种种,从此刻开始,彻底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