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旁人也许不知道,可江南世家心中都有数,朱三太子并不在海宁,而是隐匿在江宁城内。
  陈元龙浸淫官场数年,自是瞧出个中蹊跷,镇定自若叮嘱三子。
  “甭管是朱三太子还是旁人,总之,雍亲王与八贝勒此行,是在海宁县天罗地网搜寻什么人,我们陈家竭尽全力配合即可,由你来负责招待雍亲王与八贝勒。”
  陈景清颔首:“邦植定不辜负父亲嘱托,只是..陈家子弟还需收敛些,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觉得我们陈家在海宁县只手遮天,目无法纪。”
  陈元龙凝眸,忽而满脸怒意:“是不是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兄长又做什么混账事?逆子!为父立即让他们滚去老宅闭门思过!还有老三家的那两个浑不吝!”
  “你且放心,在雍亲王与八贝勒离开之前,为父绝不让他们丢人现眼。”
  陈景清从容走到父亲身侧:“当务之急,是尽快打探清楚雍亲王与八贝勒此行的目的,否则若弄巧成拙,我们陈家一朝不慎,落得举族倾覆,愧对列祖列宗。”
  “他们似乎在找人,但并非在寻朱三太子,而是在寻女子,年轻的女子。”陈元龙将打探到的消息事无巨细告知三子。
  “雍亲王与八贝勒在海宁城内秘密盘查年轻女子,也许还有襁褓中的婴孩。”
  “为父只能打探到这些。”
  “年轻女子?婴孩?”
  陈景清若有所思,脑海中忽而闪过一双含泪的倔强倨傲眼眸。
  继而很快否定荒谬念头,他既决定用那女子当厨娘,自是已经调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世背景。
  只不过是个容貌尚可的寻常妇人罢了,怎可能惊动亲王殿下亲自来寻。
  雍亲王性子冷然,绝不会为女子神魂颠倒兴师动众,做出调动兵马的糊涂事来。
  “公子,雍亲王殿下的车驾到前门了。”小厮气喘吁吁前来禀报。
  “青松院收拾的如何?”陈景清了解雍亲王,他最喜清净雅致,整座奢华隅园中,只有他所居的青松院勉强配得上雍亲王。
  “已收拾妥当,八贝勒已被大公子迎往澄平院下榻。”
  “哦。”陈景清并无太多波澜,长兄素来与直郡王和八贝勒交好,他迫不及待恭迎八贝勒,在情理之中。
  “邦植,为父先与你拜见雍亲王,再与你去拜见八贝勒,而后需连夜赶回京师翰林院。”
  “父亲?为何如此匆忙入京?莫非...”陈景清面露笑意。
  陈元龙志得意满点头:“为父会先调遣往吏部为左侍郎,待三年后述职,即可外放为巡抚。”
  “恭喜父亲。”
  陈元龙抬手捋须:“陈家的未来全在你肩上,今岁你因病错过科举,着实可惜。”
  陈景清笑而不语:“父亲,主持本次科考之人,是毓庆宫那位,今届科考,不能去。”
  “若去,无异于末世入朝。”
  陈文龙错愕一瞬,看向三子:“你还年轻,朝堂之事瞬息万变,那位,毕竟与旁的皇子不同,你能看清楚的局势,旁人就看不明白?”
  “你觉得桐城张家为何会让张廷玉在这节骨眼上入仕?”
  “邦植,你多与雍亲王走近些。”陈元龙面色凝重,压低声音提醒。
  陈景清目露震惊:“父亲,难道是..”
  陈元龙并未回应,而是对三子轻轻摇头,不愿再多说。
  他在翰林院多年,翰林虽无实权,却是天子近臣,几乎日日伴驾于御前。
  加上陈家子弟遍布朝堂六部,细微末节串联起来,自是能嗅到风向。
  他若连半点端倪都无法察觉,陈家百年基业,早就在他手中一败涂地。
  “邦植,你已十九,也该成家立室,江宁曹氏女,不错。”
  “父亲,除了曹家,江南世家女子皆可议亲。”陈景清语气笃定。
  “曹家女为何就入不得你的眼?”陈文龙费解。
  “父亲,曹家锋芒太盛,迟早会出事,您选联姻世家,选的是妻族势力,曹家,不行。”
  “哎,那你到底看中哪家女子?直与我说吧!若门当户对,早些定下。”陈文龙无奈叹气。
  三子邦植是内定的下一任家主,对于他的嫡妻人选,需慎之又慎,他选的并非只是嫡妻,而是陈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主母贤,则荫及三代子孙,若主母不贤,陈家百年基业随时毁于一旦。
  “不急,总要选个对我有用的女子为妻。”
  “我不管这些,明年开春,你必须成亲,入秋你若还未有合适的嫡妻人选,就别管我乱点鸳鸯谱,要么江宁曹家女,要么桐城张家女,你必须选一个。”
  陈景清无奈敷衍:“好。”
  父子二人收起心事,整装前去迎接雍亲王。
  青松院后罩房内,楚娴与婉凝被安排在后罩房西边的屋子里暂居。
  “陆氏,你们三人这几日都待在后罩房里,不得随意走动。”一长脸的婆子站在门口叮嘱。
  “还需我去小厨房做糕点吗?”楚娴心下愈发不安。
  “你每日卯时去,午时之前必须回到后罩房点卯,若点卯未到,乱棍打死。”
  楚娴听得胆战心惊,赶忙点头应允。
  “这位姐姐,是不是有贵客驾临?方才我瞧见好多陌生面孔。”楚娴绷紧身子追问。
  “嗯,总之你们别乱跑,若惊扰贵客,公子定不饶你。”那婆子说完,转身焦急离开。
  待那婆子走远,楚娴反身关紧房门:“完了,我们哪里是入虎穴,简直是羊入虎口,呜呜呜..”
  “该不会是那贵客就是雍亲王与胤禩吧...”婉凝欲哭无泪。
  楚娴面如死灰:“八九不离十。”
  “娴儿,怎么办啊?要不我们趁夜逃跑吧。”
  楚娴语气染上哭腔:“逃不掉,没有腰牌,连角门都出不去,即便离开隅园,我们又能躲到哪儿去?”
  原想着利用陈家在海宁县只手遮天的权势作掩护,眼下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娴深吸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
  “罢了,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他们在海宁寻不到我们,定不会轻易离开,躲在他们眼皮底下才最安全。”
  “对,就躲在他眼皮底下,他定料想不到我们也在隅园内藏匿。”
  婉凝眼前一亮:“胤禩绝不会料到,我就藏在他眼皮底下。”
  是夜,胤禛枯坐在那座人去楼空的冰冷小院里,与八弟长吁短叹。
  她们走的极为匆忙,似乎察觉到风声,灶台上还留着午膳,廊下还晒着婴孩的百家衣。
  胤禛苦笑,他的儿子,堂堂雍亲王世子,竟寒酸到穿零碎布帛缝制的破衣烂衫。
  将那百家衣攥在掌心,他面色铁青攥起一件染着她气息的寝衣,寝衣袖口齐整的补丁,刺得他眼角酸涩。
  她宁愿过得穷困潦倒,也不愿回到他身边,也不要他。
  妻离子散的痛苦锥心刺骨,夜不能寐,他愤恨攥紧那寝衣,仰躺在简陋的床榻上,抱紧寝衣,才觉勉强心安。
  更深人静,忽而窗外传来落石声。
  胤禛欣喜坐起身,急步冲出屋内。
  第59章
  “二位小美人儿在家吗?哥哥又来啦,嘿嘿嘿。”
  “小美人,今日哥哥来还你的肚兜,快些来拿啊。”
  “寂寞长夜,你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难免空虚,不如让哥哥疼疼你。”
  说话间,醉汉嬉皮笑脸翻墙入内。
  眼前赫然数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猥琐醉汉手里还抓着一件皱巴巴的水红肚兜,登时吓得踉跄跌坐在地。
  从人群中走出两个雍容华贵的公子哥,其中一个冷面公子阴测测盯着他手中的肚兜,忽而眼前刀光一闪,血溅青墙。
  胤禩看四哥铁青着脸,原想安慰一番,墙外再次传来细碎脚步声。
  “婉妹妹,婉妹妹在家吗?”
  墙角一道黑影跃下,一唇红齿白的登徒子手中捻着一束桃花站在墙根。
  胤禩藏在袖中的拳头攥得咯咯响。
  “你们是谁?”登徒子满脸怒容:“先来后到懂不懂,我都连续来一个月有余,轮也轮到我先上,你们起开。”
  “呵,一个月?婉妹妹是么?”胤禩冷笑。
  登徒子熟稔看向西屋,待看到漆黑一片,登时涨红脸:“屋里的是谁!我还没登堂入室过,婉妹妹,你好狠的心!”
  噗呲一声,登徒子吃痛低头,心口处被利刃戳穿。
  胤禩松开剑柄,一脚将那混账踹翻在地。
  兄弟二人寒着脸站在漆黑院中,从子时到五更天,陆陆续续斩杀四名登徒子之后,天已泛起蟹壳青。
  胤禛愤恨之余,却忍不住心疼那人过得如履薄冰。
  她宁愿过这种生不如死颠沛流离的日子,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他咬紧牙关,从口中溢出怨念:“烧了这。”
  苏培盛应一声,难得与八爷的奴才闫进同仇敌忾,二人气哼哼从漆黑小厨房里取来豆油与火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