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另,赐婚隆科多之女佟佳氏为四贝勒侧福晋,令钦天监择就近吉期立即完婚。”
  “都退下,朕..乏了。”康熙帝背对着众人,目光不知落在龙椅还是龙椅之后的江山舆图之上。
  “嗻。”梁九功不动声色搀扶四阿哥..不,如今该称为四贝勒爷。
  将四贝勒搀扶出乾清宫,梁九功压低声音:“贝
  勒爷,福晋不大好,动胎气了,这会儿人估摸着已到潭柘寺庄子。”
  胤禛麻木的神情在这一瞬彻底皲裂,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诶,贝勒爷,您仔细脚下。”
  “您不着急去,杂家先替您走一趟吧。”梁九功松开四贝勒爷,一甩拂尘离去。
  听到贝勒爷三个字,胤禛如鲠在喉。
  奇耻大辱!他的爵位并非靠着军功与斐然政绩获得,而是耻辱的因为女人!汗阿玛将佟佳氏赐给他,替太子遮丑。
  贝勒爷的头衔,只不过是汗阿玛赐给他乖顺的奖赏与弥补。
  胤禛唇角绽出若有似无的冷笑,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身后传来佟佳氏矫揉造作的低呼。
  胤禛压下杀戮之心,若非答应孝懿皇后要善待佟家,她活不到过门那日。
  他再不欠佟家人半分恩情。
  “四表哥!”佟佳氏满眼泪痕追赶而来。
  可表哥却不肯为她簇足回头,撇下她不管不顾。
  佟佳氏期期艾艾踏上回府马车,贴身伺候的嬷嬷取来一颗药丸:“姑娘,这是避子药,您需立即服下,头一回极容易受孕。”
  佟佳氏止住哭声,盯着嬷嬷掌心黑褐色的药丸久久不语,半晌,扬手将避子药打翻在地。
  “我为何要吃?错的并非是我!”
  今日四表哥的态度令她着实寒心,她必须未雨绸缪,若今日怀上一儿半女未必是坏事。
  她已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若最后抓不住四表哥的心,好歹要留下筹码。
  她佟佳素馨绝不能到最后一无所有。
  老嬷嬷不语,收回避子药,转而取出一颗米珠药丸:“姑娘,这是坐胎药。”
  佟佳氏攥紧指节,只犹豫一瞬,仰头将坐胎药咽下。
  今日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她不必远嫁荒漠吃沙子,至少她此生第一个男人,是未来的大清天子!至少她顺利嫁给四表哥,不是吗?
  柴玉提心吊胆回到四贝勒府邸。
  一只脚尚未踏足前院门槛,就瞧见苏培盛领着七八个背着包袱的奴才前来。
  待看清楚那些人的容貌,柴玉面如死灰。
  都是曾经伺候过孝懿皇后的故人。
  孝懿皇后离世之后,四阿哥将他们收留在阿哥所,出宫开府别居之后,又将他们带到新府邸中安顿。
  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从不曾亏待过他们。
  柴玉死死咬着唇,仍是老泪纵横。
  “培盛,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苏培盛轻嗤:“柴玉,若今儿先去梵华楼的是四贝勒,你是不是满心欢喜?”
  “我透给你四阿哥去梵华楼的时辰还记得吗?”
  “辰正。”柴玉话音未落,面色登时煞白,四爷今儿去梵华楼的时辰比苏培盛说的晚了整整半个多时辰。
  完了..苏培盛故意挖坑让他跳了。
  “哎,柴老哥,我给过你机会的。”苏培盛无奈轻叹:“你只说佟三姑娘会在梵华楼堵四阿哥,却并未说她竟用下三滥手段勾引爷。”
  “都是命啊...”苏培盛幽幽叹气。
  “谁能料到太子爷会提前去梵华楼呢,你说是不是。”苏培盛叫苦不迭,爷千算万算,到底还是栽了跟头。
  原想着与太子爷一道去梵华楼,让佟三姑娘知难而退,谁知道误打误撞就...哎..
  也不知爷能不能将福晋顺利哄回贝勒府。
  下个月二十六,佟侧福晋即将入府,福晋心眼小,哪儿能容得下后宅多出个女人来,还是侧福晋身份的女人。
  “苏培盛!你害我!你这小杂种害死我了!”柴玉瑟瑟发抖,瘫坐在地。
  苏培盛嘿嘿笑着凑到跌坐在地的柴玉身边,压低声音阴测测笑:“柴老哥,这些年你我二人在前院这一亩三分地恶斗,你不累,我累得慌,结束了,今儿个都结束了。”
  苏培盛一扬手,他亲自培植多年的奴才们满眼笑意,逆着垂头丧气被扫地出门的景仁宫旧人们,昂首阔步踏入前院。
  打从今儿开始,前院奴才堆里,他苏培盛说一不二。
  “柴玉,我给你挑的坟地坐北朝南,依山傍水,是绝佳的埋骨之地,你好生长眠吧。”
  “苏培盛!我夷你祖宗!你个断子绝孙的王八羔子!”
  苏培盛歪着脑袋惬意掏耳朵:“我也想夷我祖宗,我早就断子绝孙无亲无故哩,我怕什么?”
  “恩普,瞧瞧柴玉的下场,一仆二主就是这个下场,这是师傅教你的最后一课,知道吗?还有你,小李玉,你这小豆丁多吃些,蹦起来都没到我肩膀高,哎嘿。”
  苏培盛笑呵呵按住关门小徒弟李玉大脑门。
  小家伙年方八岁,尚且懵懵懂懂,只眨巴着眼睛,看柴玉被两个大力太监用金纸糊面,顷刻间两腿一蹬,不再挣扎。
  “恩普,这些个旧人全都死,处理干净。”苏培盛说罢,急匆匆提脚往潭柘山赶去。
  潭柘山南麓,一盆盆血水从屋内端出,婉凝忍泪坐在床榻边陪伴昏迷不醒的娴儿。
  “姑娘,四贝勒前来。”
  婉凝满脸怒容:“赶出去。”
  “姑娘,梁九功大总管前来。说是代表费扬古大人来看四福晋。”
  桂嬷嬷在门外低声提醒。
  闻言,婉凝默然许久,犹豫再三,哑声:“请梁公公进来说话。”
  廊下,随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胤禛心如刀割。
  穗青满手是血冲出屋内,与跪在门外看诊的叶天士焦急商议。
  “止不住,怎么办?呜呜呜...”
  “这..”叶天士面露难色,扭头看向静立在廊下不得入内的四阿哥:“爷,请您示下,保大人还是...”
  “大。”胤禛脱口而出。
  “保大。”屋内婉凝焦急喊道。
  梁九功皱着脸,掀起眼皮看一眼四阿哥轻颤的背影。
  “奴才遵命,穗青,立即将这颗药丸用黄酒化开,灌入福晋身下。胞门子户穴与水道穴入针半寸,若再出血不止,扎合谷、三阴.交两穴道滑胎。”
  “叶天士,不可让福晋再煎熬,爷要大人,不要别的东西。”
  “嗻...”叶天士咋舌,皇族血脉金贵,若遇到难产,十有八九都会先保子嗣。
  没成想金尊玉贵的小皇孙,在贝勒爷口中,成了碍眼的东西。
  穗青取药回到屋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月落乌啼,苏培盛气喘吁吁赶来,紧闭的房门终于敞开一条窄缝。
  穗青被婉凝身边的嬷嬷推出屋内。
  婉凝浑身染血,丈剑挡在门前:“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刀剑不长眼,若有不怕死的尽管来战。”
  “梁公公,娴儿无碍,娴儿别无他求,只求和离。”
  婉凝语气顿了顿,不禁叹息:“与池峥也和离,此后再无瓜葛,四贝勒,烦请退回娴儿写给池峥的婚书。”
  “至于娴儿与四贝勒爷您的婚事,您若不肯善罢甘休,就将娴儿母子的尸首抬回去吧。”
  “梁公公,娴儿唤您阿牟,我也舔着脸唤您一句阿牟,求您救救娴儿,她若还当四福晋,就活不成了。”
  婉凝屈膝跪在门前,朝梁九功拼命磕头祈求。
  “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娶什么侧福晋小表妹的赶早,娴儿可退位让贤,莫不是要在这将小表妹寻来,幕天席地媾和给娴儿看不成?”
  “八弟妹..她如何了?”胤禛目光焦灼盯着紧闭的房门。
  “呵呵,四贝勒,这取决于您的抉择,你想逼死她,就继续赖着。”
  “梁阿牟,有劳。”
  婉凝从袖中取出个染血的长匣子,捧到梁九功面前。
  梁九功打开匣子扫一眼,满眼骇然,面色凝重将匣子塞入袖中。
  婉凝目送梁九功离去,恶狠狠剜一眼四贝勒,转身回屋陪娴儿。
  娴儿的孩子勉强算保住,只是需卧床安胎到临盆。
  也不知何时能苏醒。
  婉凝抱着娴儿苍白的手掌啜泣。
  这边厢梁九功勒马,被四贝
  勒挡住去路。
  “安达,我对娴儿,若匣子内装着能毁去我与娴儿姻缘之物,可否请您高抬贵手。”
  听到四阿哥谦卑用您字称呼,梁九功翻身下马。
  “贝勒爷,若杂家说这匣子内装着能让您身败名裂的铁证,足以让您被革除皇带子,终身圈禁宗人府呢?”
  “那罪名会连累她吗?”胤禛下意识脱口而出。
  梁九功愣怔几许,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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