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娴儿明面上拜石榴树为干爹,其实拜的是梁九功。
  御前掌事大太监身后的靠山是帝王,谁敢轻易怠慢没额娘的小姑娘。
  故而将娴儿的性子养的愈发跋扈张扬,幸而这几年改过自新。
  即便她不改,在四九城内横行霸道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费扬古从前当九门提督,忙得脚不点地,家里又出现那档子事儿,那几个黑心肝的亲戚都被他赶回盛京老宅。
  娴儿丧母,成日里哭哭啼啼,他只能禀明万岁爷,将小家伙带到值房里,小家伙躲在值房里又哭又闹。
  平日里梁九功下值,都是他帮着带娴儿玩儿,娴儿病了,梁九功风里雨里背着她去太医院看病,衣不解带照料。
  双眼熬通红,又得去御前上值。
  娴儿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梁伯伯尝尝,若非娴儿如今是皇子福晋,身份特殊,逢年过节都要去她梁伯伯私宅拜访。
  梁九功私宅
  里甚至还有娴儿住的绣楼。
  若非梁九功帮着一道斡旋,娴儿哪能顺利嫁给四皇子当福晋。
  费扬古极为感谢这位挚交老友,哪会真计较什么护膝护腕。
  “起开,小娴儿前些时日新送来的,我今儿头一回戴呢,天热,你瞧瞧她用的是透气儿的软缎嘿。”
  梁九功摸着护膝,爱不释手。
  “走吧,闹去。”
  “走~”
  费扬古到御前噗通跪下,老泪纵横。
  康熙帝被费扬古那老小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气笑,梁九功那家伙也明里暗里帮衬,再联想到今日太医说费扬古的身子不大好,不免动容。
  左不过是鸡毛蒜皮之事,康熙帝当即让梁九功亲自走一趟内务府,将赐给四子胤禛的侍妾格格撤回来。
  四子与福晋那拉氏新婚燕尔,待诞下嫡子,再赐充盈后宅也不迟。
  他的儿子众多,但打小陪他赴刀山火海的玩伴没活下几个,如今只有费扬古、曹寅、九功,还有马齐。
  委屈委屈胤禛又如何?
  一想起马齐在朝堂上公然挑衅,与他互殴,康熙帝就气得吹胡子瞪眼。
  “费扬古,去把马齐那混蛋绑来,朕要问问他,还敢不敢在朝堂上继续对朕甩脸子。”
  “得令,奴才这就去。”
  费扬古当即满眼喜色,与梁九功勾肩搭背离去。
  “费扬古!擦干净鼻涕,丢人现眼!”康熙帝笑着丢给那二人两颗果子。
  笠日,楚娴正陪池峥在练字,惊闻她费尽心思从内务府求来的五个侍妾不知为何,全被康熙爷驳回。
  “奇怪..为何内务府送几个侍妾而已,竟全给我拒了?即便五个太多,康熙爷不能一个都不给啊..”
  “听说是老爷在万岁爷跟前求的...”羡蓉欲言又止:“说是希望您能诞下嫡长子,免得您受委屈,老爷在万岁爷跟前哭得涕泗横流。”
  楚娴鼻子一酸,阿玛一把年纪还在为他操劳奔波。
  完了,四阿哥定会将这比烂账扣到阿玛头上。
  不成,回头定要将这件事摘到她头上。
  免得四阿哥记恨阿玛。
  “娴儿,你安排侍妾一事,可曾征询过四阿哥的意思?”胤禛憋屈的要命,他甚至不知她竟瞒着他去内务府要女人。
  楚娴不以为意:“后宅之事我做主,我与他早协商过,再说后宅里空荡荡只有两个女人,德妃早就明里暗里敲打我,前几日,还将我唤去永和宫站了半日的规矩,我脚都站红了。”
  “我哪敢擅作主张,只不过是德妃借着我的名头,往四阿哥后宅塞女人,我再顺水推舟。”
  “这里头多少女子是德妃的暗桩子,不好说。”
  原来额娘背地里竟连他的福晋都苛待,胤禛心疼看向她膝盖。
  “不必理会德妃,你寻个理由推脱即可。”
  楚娴面露难色:“内务府不给侍妾,德妃定会派人来斥责,让我入宫请安,我先回去一趟,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若有事,你就到后院鸽笼里寻信鸽,什么都不必写,放飞信鸽即可。”
  “我先走了,夫君。”
  这句夫君极受用,胤禛唇角扬起,眉眼愈发温柔:“去吧。”
  “等我回来。”
  楚娴愧疚不已,她总是让池峥孤零零等她归来,却无法言明归期在何时。
  她一步三回头,频频为他回眸。
  “娴儿,仔细看脚下路。”
  胤禛无奈,疾步走到马车前,不让她一顾三回头。
  “等我归来。”楚娴被池峥搀扶入马车,依依惜别。
  她前脚急匆匆回到府邸,后脚永和宫的兰翠姑姑就亲自前来请她。
  楚娴忐忑不安前往永和宫。
  永和宫内,德妃正饶有兴致逗弄鸟架上的鹦鹉。
  “儿媳给额娘请安。”
  “哼,有你这样无能的儿媳,让本宫如何能安?”
  “你与胤禛成婚半年有余,他甚至不曾..”
  德妃怒目而视,她身侧的鹦鹉发出扼住咽喉般的嘶哑鸣叫。
  那鹦鹉张嘴,露出半截剪断的舌头。
  兀地,德妃愕然抬眸,目光在那拉氏妩媚炽艳的面容上逡巡。
  “那拉氏,你与胤禛何时圆了房?”
  楚娴毛骨悚然,德妃到底从何而知她圆过房?她来之前明明将身上的痕迹清理干净了。
  甚至担心身上沾染有池峥的气息,还特意佩戴香囊。
  压下恐惧,楚娴缓缓道:“前几日去雁栖湖,就..”
  她故作娇羞:“爷来了兴致,自然而然就..成了事儿..”
  完了!倘若德妃此刻派人去四阿哥身边打听,就知她没圆房。
  她没与四阿哥圆房,却破了身子,定百口莫辩。
  “这就对了,如此也能早些诞下嫡子。”
  德妃大喜,没有什么比她的嫡长孙更重要。
  宜妃那贱妇,总将她那几个孙儿挂嘴边,她没孙儿,生生被宜妃压下一头,抹不开面儿。
  说话间,兰翠施施然入内:“娘娘,四阿哥从南苑归来,特来给您请安。”
  听到四阿哥前来,楚娴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眼瞧着四阿哥迈四方步雍容雅步,入内请安,楚娴浑身冒冷汗。
  “胤禛啊,如今你既与福晋圆房,就该多去她屋里留宿,早些诞育嫡子才是。”
  德妃心情颇佳,亲自将儿子搀扶起身。
  楚娴垂首装死,不敢看四阿哥脸色,想必很难看。
  都是体面人,他该不会让人知晓他被戴绿帽子。
  “爷~”楚娴颤颤巍巍给四阿哥请安。
  “子嗣一事,不急于一时。”
  胤禛从容落座,见福晋还站在身侧,下意识想伸手,抬起手那一瞬,想起如今的身份并非是池峥。
  指尖蜷紧,别扭拐向茶盏。
  “你这孩子,儿孙满堂是福气,平日里莫要浸在奏疏里头,后宅还得跑勤快些才是。”
  “胤禛呐,额娘今儿有件礼物要赠予你。”
  德妃扭脸朝站在身侧的兰翠点头。
  兰翠微欠身离开,再回来之时,身后跟着个丰腴端丽的杏眼少女。
  “妍芝给堂姑母请安,给四表哥请安。”
  “妍芝,快些来堂姑母身边说话。”德妃笑眼盈盈招手。
  “胤禛,这是你母族堂叔家的女儿,比你小一岁,眼瞧着过几日即将选秀女,额娘琢磨着亲上加亲,想求万岁爷将你表妹赐给你。”
  “今儿你二人先相看相看,那拉氏,你陪本宫去御花园赏花去。”
  “是。”楚娴乖巧抬腕,德妃戴着尖锐护甲的手掌压在她手腕上,二人款步离开正殿。
  方走出两步,楚娴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
  “额娘,儿臣还需与福晋前往毓庆宫赴宴,改日再叙。”
  四阿哥牵起她的手,径直离去。
  “胤禛!你给我回来!”
  德妃怒不可遏,逆子愈发猖狂,竟当着众人的面拂逆她。
  “胤禛!”德妃追上前,忍下想一巴掌将逆子打死的冲动,装作和颜悦色:“儿啊,额娘许久不曾见你,今儿晚膳就留在永和宫用吧。”
  楚娴站在四阿哥身侧,垂首不敢吭声,低眉瞧见德妃手上的护甲都戳进四阿哥的衣袖里。
  嘶..看着都疼。
  想必四阿哥的左手胳膊已被戳出血来,幸而今日四阿哥穿的是深沉的鸦青蟒袍,即便染血也瞧不见。
  楚娴嗫喏着欲言又止,四阿哥与她是盟友,盟友有难,若她对四阿哥不管不顾,他定会寒心。
  “胤禛,你汗阿玛前两日赏给额娘一副吴道子的《南岳图》,你来书房与额娘一道
  鉴赏。”
  胤禛唇角绽出一丝苦笑,他恨她为何生下他,他到底做错什么?
  “额娘,您这护甲忒精致。”
  情急之下,楚娴壮着胆子生硬开口。
  她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果然都落在德妃戳在四阿哥胳膊上的护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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