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是.是吧..”楚娴还是头一回在夜里来景山,传闻景山阴气重,夜里闹鬼。
楚娴心里发怵,躲到羡蓉身后。
春嬷嬷提着羊角灯,在前头引路,忙不迭安慰:“福晋,子不语怪力乱神,景山上供奉着神明,哪个邪祟敢来。”
楚娴抿唇不语,自从穿越到这鬼地方,她对鬼神之说颇为忌惮。
“嬷嬷,快些走吧,我瘆得慌。”
“福晋莫怕,奴才领您抄近路去观德殿。”
兀地,羡蓉顿住脚步,拔剑挡在楚娴身前。
“福晋,有打斗声!”
“啊?这黑灯瞎火谁在打架?”春嬷嬷赶忙吹熄羊角灯。
“在那。”穗青拔剑指向东北角。
“春嬷嬷,你立即去山下唤护军来,穗青羡蓉,随我去看看。”
“福晋,让羡蓉穗青去即可,您还是先与奴才下山去吧。”
春嬷嬷抓住福晋宽袖。
楚娴推开春嬷嬷:“你快去。”
春嬷嬷急得转身小跑离去。
楚娴躲在穗青与羡蓉身后,往东北角靠近。
银霜月色下,侍卫正与数名蒙面刺客缠斗。
“爷,快走!”苏培盛扯着嗓子惊呼。
楚娴刹住脚步,瞪圆眼睛,抓住穗青与羡蓉:“别动,我们哪里打得过刺客,就躲在这等护军来。”
刺客身手不凡,招招致命,眼瞧着四阿哥的护卫渐渐趋于下风。
楚娴激动的热血沸腾,暗夜里兴奋的咧嘴无声冷笑。
杀啊!杀!
杀死四阿哥,她就能解脱了。
她颤抖着手,忍不住抚摸手腕上防身用的袖箭。
袖箭上淬了剧毒,只需一箭,只需射中四阿哥一箭,就能见血封喉。
只需一箭,即便擦破他的肌肤,都能让他死。
只需一箭。
她哆哆嗦嗦将指腹按压在袖箭机簧之上。
嗖嗖嗖!
利箭破空,她连射三箭,满眼兴奋癫狂。
说时迟那时快,数名刺客忽地扑向四阿哥,竟愚蠢挡下箭矢。
楚娴浑身瘫软,险些昏厥。
“福晋,快走!”
七八名刺客气势汹汹袭来,穗青拽着惊慌失措的福晋溃逃。
楚娴欲哭无泪,偷鸡不成蚀把米,竟倒霉的帮四阿哥引开刺客。
咻咻咻,身后暗器破空袭来。
楚娴跟在穗青身后抱头鼠窜,毫无招架之力。
穗青将福晋藏在将军柏后,飞身与刺客缠斗开。
今晚简直倒霉透顶,遇到四阿哥准没好事。
楚娴哆哆嗦嗦蜷缩在古柏之后,耳畔时不时传来厮杀闷哼声。
倏地视线被一道黑影遮挡,楚娴惊恐抬头
,闭着眼睛拼命射出暗箭。
“福晋小心!”穗青惊呼。
羡蓉目眦欲裂,咬牙将长剑狠狠掷向那刺客。
倏地一道挺拔身影飞扑而来。
短兵相接嗡鸣声钻入耳中,紧接着一道奇怪的咔嚓声传来。
“福晋..躲到我身后。”
楚娴仰头,满眼错愕,比见鬼还难受,从未料到四阿哥会为他挡刀,从未料到。
她痛苦咬唇忍泪,还不如被刺客斩杀当场。
她这辈子最不想欠命之人,就是他。
恍惚间,他俯身折腰,搂紧她的腰肢,护在怀中。
楚娴下意识按住袖箭机簧,若此刻朝他心口放箭,他必死无疑。
她还能将四阿哥之死,归咎于刺客,一切天衣无缝。
“娴儿,莫怕。”
他安抚的语气极轻极柔,楚娴如遭雷击,她大抵是疯了,耳畔竟传来池峥的声音。
只是幻听到池峥的声音,就已轻易抚平恐惧与不安。
涤荡她心底最歹毒不堪的怨念。
楚娴定定神,压下恐惧,按在袖箭机簧上的手,松松紧紧数次,眼前浮现池峥失望至极的神情,她心尖一颤,收回毒手。
“多谢爷救命之恩。”楚娴躲在四阿哥怀里瑟瑟发抖。
“抓刺客!”
山道长龙般的烛火迅速趋近,刺客四散逃离。
楚娴浑浑噩噩被四阿哥抱在怀里,待回过神来,已被他打横抱入马车内。
“爷,太医前来为您请脉。”苏培盛在马车外提醒。
“嗯,先替福晋请平安脉。”昏暗马车内,胤禛额间冷汗涔涔,攥紧左手腕。
“不不不,先替爷诊脉。”楚娴慌忙摆手。
“爷,妾身的马车在后头,让太医给您诊脉,妾身去后头的马车里。”
楚娴焦急起身,逃也似的钻出马车。
胤禛失落至极,却是连抬手挽留她的力气都无。
此刻,他正生生承受断骨之痛。
“苏培盛,去看看福晋伤势。”
苏培盛在马车外头诶一声,小跑去福晋马车外头守着。
叶天士拎药箱子急急冲入马车内。
待解下四阿哥腕甲,叶天士倒吸一口凉气,但见染血断骨以诡异姿态戳出肌肤。
“主子..”若非有腕甲,四阿哥左手早已被斩断。
“保住左手。”胤禛叹气:“若保不住,不截肢即可。”
“保是能保,只不过..只不过爷今后不可再用左手挽弓使锤。”
“超过百斤重物,断不能再搬抬。”
“百斤吗?”胤禛竟松一口气:“还好。”
她纤瘦,不足百斤。
不成。
胤禛凝眉,她过于纤瘦,对身子不好,还需多吃些。
断骨复位,胤禛眉头紧锁,不曾发出声响,怕吓着她。
“伤筋动骨需将养百日,主子万不能再受伤,若再断骨,药石无灵,左手再无法承受任何重物。”
“嗯,福晋如何?”
“爷,福晋无碍,不曾受伤,奴才已派人送福晋先行回府。”苏培盛迭声回禀。
“好,传令,去潭柘山。”
苏培盛愣怔许久,接过柴玉手中缰绳,连夜前往庄子。
这边厢楚娴惊魂未定回到四阿哥府邸。
“穗青,去前院打听打听,四阿哥可曾回府?”
“前院派人来传话,四阿哥已前往京郊狮子园。”
楚娴瞠目结舌,他还真是喜怒不定,前脚才被刺杀,这会子竟有闲情逸致去狮子园。
也罢,等他回来再追问也不迟。
“方才四阿哥为您挡下致命一刀,估摸着伤得不轻,奴婢似乎听到骨裂声响。”
楚娴摇头,语气笃定:“不可能,他戴着腕甲,哪儿那般脆弱。”
若骨头断裂,他早已疼得叫出声来,看他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定不曾受伤。
四阿哥不在府邸,日子勉强好过些。
楚娴每日悠哉悠哉吃喝玩乐,晨间拎菜篮子逛国子监大街早市。
不觉间,明日就是与池峥相见之日。
楚娴特意用牛乳沐浴,鸡蛋清润头发,用玉容粉敷面。
“穗青,把上个月新裁的凤尾裙褂熨烫平整。”
“嗻。”
女为悦己者容,福晋一整晚都在精心准备明日与池峥幽会。
穗青与羡蓉对视一眼,俱是恐惧惶然。
第二日清晨,尚且露浓霜重,晨雾朦胧,楚娴坐在马车内,对镜描眉画眼。
庄子内,叶天士正为四阿哥卸去固定断骨的竹板与轻纱。
“主子,断不能提重物,您的伤口尚未愈合。”叶天士再三叮嘱。
“好。”胤禛用帕子擦拭干净草药痕迹。
“爷,福晋的马车已绕过南麓官道。”
胤禛起身,信步前往庄门前等她。
马车内,楚娴远远瞧见池峥芝兰玉树的身影站在庄子大门前。
马车尚未停稳,她已眉眼含笑,站在马车前头,朝他纵身一跃。
苏培盛吓得魂飞魄散,待要去挡开福晋为时已晚。
扑在池峥怀中那一瞬,楚娴听到压抑的痛苦闷哼,池峥忽地半跪于地,仍是紧紧抱着她。
池峥趔趄跌倒在地,楚娴吓得扑倒在池峥怀中。
咔嚓,毛骨悚然的脆响传来。
楚娴吓得肝胆俱裂,慌乱从池峥怀中站起身。
“不好,池峥断骨了!”穗青大惊失色,慌忙凑上前查看池峥伤势。
“公子呜呜呜...”
苏培盛欲哭无泪,完了,爷的左手怕是保不住了。
“池峥!!”
楚娴愧疚万分,心疼忍泪,她真该死,池峥大病初愈,本就虚弱,她竟作死跳到他身上。
“池峥左手腕断骨,今日再度断裂,伤及筋骨。”
穗青从药箱取出接骨药,惊出满头冷汗:“左手今后顶多只能承受四力半重物。”
穗青暗暗庆幸,幸亏池峥是书生,而非擅长弓马骑射的崇武满人,否则这辈子就废了。
“公子月初修补瓦楞跌伤手腕,还未康复,就..”苏培盛白着脸,苦不堪言。
四力半!只能抱起个五十斤重的小孩儿,等同于废人,连福晋都能轻松拉开七力软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