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胤禛满腔怒火堵在心口,被她说的每一个字,刺得千疮百孔。
  面对她,他竟没出息的放弃一切抵抗和防备。
  他恨自己,竟为她清醒放纵,沉沦,万劫不复。
  “我与你说说她。”
  “啊?”楚娴满眼错愕,四阿哥话题转移的太生硬。
  方才还在磋商和离计划,这会子却忽然调转话锋,聊起他的心上人。
  “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楚娴含笑,四阿哥愿意告诉她淑儿,证明他已答应与她结盟。
  笑着笑着,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原来从万劫不复的烂泥塘中爬起来,感觉如此畅快。
  空气是甜的,风是柔的,连影子都觉轻快。
  倏地脸颊处传来温热触感:哭什么?”
  楚娴笑中含泪,不动声色错开他的指尖,她不喜欢与四阿哥太过亲近:“我只是..只是喜极而泣。”
  胤禛指尖顿在半空,气得蜷紧:“哦。”
  “爷,我们聊淑儿,说说您的淑儿。”
  楚娴慌忙擦泪,将和离书与休书藏在暗格内,把钥匙交给四阿哥,满眼笑意往幔帐后走去。
  胤禛僵着脸,攥在掌心的钥匙就像一根刺,刺得他焦灼愤恨,心如刀割。
  压下五味杂陈情绪,胤禛缓步来到榻上,躺在她身边。
  二人虽同床共枕,却仿佛隔着千山风雪,万壑难越。
  他与她,竟沦为最生疏的夫妻。
  胤禛郁郁寡欢躺在她身侧,沉默许久,平息情绪,缓缓开口:“她的确是旁人妻。”
  “爷曾想过杀死她的夫婿,后来..发现爷活成天大的笑话。”
  “咿?难道爷与淑儿并非两情相悦?”
  楚娴瞪圆眼睛,天呐,原来金尊玉贵的四阿哥竟是单相思,爱的如此卑微。
  胤禛语塞,长叹:“既是,又非。似是而非。”
  “啊?那..那淑儿到底喜不喜欢爷?”楚娴被四阿哥这句云里雾里的话说得一头雾水。
  “恕我说句公道话,无论是非,如今淑儿是臣子妻室,爷与淑儿二人之间的私情,本就有违人伦纲纪,她的夫婿并无过错,断不能滥杀无辜。”
  楚娴处心积虑用这句话试探四阿哥。
  若他容不下淑儿的原配夫君,焉能容下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原配发妻?
  她与那倒霉的原配夫君,是一根绳子上的苦命蚂蚱。
  救他等同于自救。
  胤禛已被那拉氏气的没脾气,闷闷自嘲:“那人娶了她,却不珍惜,二人成亲到如今,都不肯与她圆房,让她守活寡..”
  胤禛说着说着,竟觉愧疚万分,他扪心自问,自己对那拉氏的确不好,甚至因这桩婚事,而对她起过杀心。
  楚娴没敢笑,只温声细语安慰:“爷,倘若淑儿与她夫君情投意合,两个真圆房,爷又该寝食难安了。”
  “所以,您到底希望淑儿夫妻恩爱儿孙满堂,还是更希望淑儿夫妻离心离德,早日和离?”
  胤禛被那拉氏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好气,气得浑身血气翻涌,面上却仍要古井无波,无计可施。
  他恨不能将她立即拽入怀中,堵住她伶牙俐齿的嘴,以吻封缄。
  他自是希望与她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可她倒好,才成婚,就开始算计着与他离心离德,早日和离。
  楚娴沉默,心中嗤笑。
  呵,四阿哥还真是自相矛盾,既担心淑儿过得好,又怨恨淑儿夫婿对她不好。
  “自是希望与她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胤禛闷闷不乐沉声回应。
  “淑儿既夫妇不和睦,您可用权势打压那男子,但不可伤及他性命,久而久之,那男子自会知难而退。”
  楚娴自告奋勇揽下差事:“那男子既是武夫,若在军中效力,爷可将此人名字与官衔告知于我,爷若信得过我,我来劝退他,定不辱使命。”
  她迫不及待想和离,若能对那男子威逼利诱,让他签下和离书,她离开四阿哥府邸指日可待。
  她兴奋的两眼放光,紧咬牙关,就怕笑出声来。
  她不敢笑。
  四阿哥为心爱的女子一筹莫展,她需急四阿哥所急,比他还愁苦烦闷。
  “我自会解决,你只需打理府邸琐事,配合我辟谣你我夫妇不和睦的传闻即可。”
  “我定竭尽所能配合,您还需与淑儿说一声,免得她误会。”楚娴窃喜。
  “嗯,现在,轮到你与我说他。”
  楚娴嘴角笑容僵硬一瞬,忐忑开口:“我与他在大婚前已相知相恋,情投意合,他只是家境贫寒的书生,却待我真情实意。”
  “他不慕权贵,不贪图财帛美色,雪胎梅骨,温文尔雅。”
  楚娴忍泪:“当我无助脆弱之时,就会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我欠他太多,我对不起他…”
  “够了..”
  胤禛沉声打断,她哭得伤心欲绝,他的心早已被她哭乱,酸楚得要命。
  四阿哥说完,不再言语,楚娴侧身面对四阿哥,屏住呼吸不敢闭眼。
  今晚喜事连连,将郁结于心多年的丧气事一扫而空,绷紧的心弦骤然松开,她浑身松弛下来,眼皮子愈发沉重,昏昏欲睡。
  耳畔传来她绵长的浅酣声,胤禛睁开眼,抬手将可恶的女人搂入怀中,与她相拥而眠。
  苏培盛蜷缩在门边昏昏欲睡,对面羡蓉咧着牙花,一整晚都没停下傻笑。
  苏培盛伸出指尖将耷拉的眼皮撑起来,心底嗤笑。
  咋咋唬唬的傻妞儿,屋里安静得让人心慌,爷若真与福晋圆房,那天雷勾动地火的动静能传到院里。
  一晚上估摸着水都得叫两回。
  可惜,爷和福晋并未圆房。
  苏
  培盛挠头,福晋是林姝,是爷心心念念的姑娘,爷怎地把持得住?
  从前有几回爷只是梦到林姝,就夜半起身更衣,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哪儿憋得住啊,做那样的梦,免不得泄了精元。
  奇了怪了,苏培盛懵然。
  直到五更天,羡蓉终于回过味儿来,耷拉着脑袋,再也笑不出来。
  苏培盛正准备酸她几句,墙外传来嘈杂的吆喝声。
  “卖药糖哎,谁买我的药糖嘞。”
  “祭神地嘞哎大活鲤鱼呀哎~”
  “剃头嘞,刮脸嘞~”
  “豆汁儿,甜酸咧豆汁儿!”
  苏培盛吓得站直身来,四阿哥浅眠,这会子定被惊醒。
  他拧身忐忑看向紧闭的房门。
  听到墙外的动静,羡蓉低头冷笑,叉腰不再说话。
  也该让四阿哥体会一番何为闹市喧嚣烟火气。
  让他感同身受这几个月福晋是如何熬过来的。
  屋内,楚娴迷迷瞪瞪一骨碌爬起身来。
  “羡蓉,快!卖针线的小贩摇铃子啦,快去买顶针,记得还价,哎,梆子敲五下啦,油炸鬼出摊了,去买两根儿油炸鬼,再买两个葱油饼。”
  楚娴揉着惺忪睡眼,猛然睁大眼睛,见鬼似的捂紧嘴巴。
  完了,忘记四阿哥在枕边。
  此时他已坐起身来,看她的神情很难形容。
  怜悯、愧疚、还有旁的复杂情绪交织,楚娴猜不透他的心思。
  “对不住,爷,我睡糊涂了。”
  楚娴小心翼翼看向四阿哥。
  胤禛如鲠在喉,愧疚万分,她甚至能从嘈杂喧嚣的锣鼓梆铃声中,熟练识别出是卖针线还是卖油炸鬼的摊贩。
  熟练的让他心疼。
  “福晋..”胤禛愧疚垂首:“今日你可搬去正院后那座院子。”
  那座紧挨前院的院落,本就是嫡福晋的居所。
  “啊?不不不,爷,我颇为喜欢此地,那座院子还需留给淑儿居住,我怎么能住。”
  楚娴慌乱摆手,她可不敢住。
  在四阿哥心里,那座属于嫡妻的院子只能是淑儿的,否则她也不会被四阿哥安排到这犄角旮旯之地。
  “此地喧闹,我不喜欢。”胤禛迂回劝解。
  “不不不,爷若不嫌弃,打从今日起,若爷需要我在人前与爷假装鹣鲽情深,我可主动去前院共寝。”
  胤禛气急:“到前院需绕过大半府邸,若刮风下雨,多有不便。”
  “方便方便,极为便利,若遇风霜雨雪,我可让人准备软轿,我乘轿子去。”
  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惶恐模样,胤禛悔不当初。
  曾经作出的愚蠢决定,如今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恶果。
  “嗯..”他无奈颔首。
  “爷..”楚娴欲言又止,鼓足勇气:“我每日有逛早市的习惯..”
  她可不愿因四阿哥的存在,而降低自己的生活乐趣。
  “好,爷与你同往。”
  “啊..不用,我只是想与爷说一声,我喜欢热闹,不想挪地儿。”楚娴慌忙摆手,他若同往,简直就是酷刑,她宁愿不去。
  胤禛失落至极,自顾自起身披衣:“福晋,我需回前院练剑,今日不与你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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