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穗青忙不迭替池峥诊脉,霎时惊呼出声:“池峥,你到底做了什么?竟如此心力交瘁,血脉亏虚。”
“穗青,快救他,求你快救他呜呜呜..”
楚娴恐惧恸哭,颤手擦拭池峥唇角鲜血。
“他悲伤过度气血翻涌,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近来似乎遭受重创,估摸着缠绵病榻数月,他筋骨为何受损?”
“哎,公子前些时日郁郁寡欢回保定府老家,酩酊大醉后,被一群地痞恶霸给打了,受了鞭挞,卧床静养近两个月。”
“一能动弹,就迫不
及待赶来庄子。”
“为何要回保定府?我留给他的产业足够他在京城丰衣足食。”楚娴含泪握紧池峥冰冷彻骨的手掌。
“公子没动你给的银子,一个铜板都没动,都在西厢书桌暗格里,不信你去瞧。”
“啊?千两银子和契书都丢在庄子上..”穗青眸色复杂看向昏厥的池峥。
“是。”苏培盛一咬牙,冲到桌案前,将藏起的契书与银票取出,一并塞给林姝。
“林姝,你好狠的心,说诈死就诈死,我们公子半条命都跟你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亦是身不由己..”
楚娴推开银票,扑在池峥怀里嚎啕大哭。
羡蓉心疼哭得肝肠寸断的姑娘,红着眼眶捏住苏盛的肩膀,将他拽出西厢内。
苏培盛蹲在墙角哭天抹泪,好一会儿,才仰头泪眼汪汪看向羡蓉。
“林姝的夫婿对她可好?可曾如我们公子这般,对她关怀备至,温情体贴?”
羡蓉咬唇不语,良久后,轻轻点头:“嗯。”
苏培盛盯着羡蓉闪烁眼神,心下一沉,单刀直入:“她夫婿对她不好啊....”
“能和离吗?既对她不好,若使些银子和离成吗?”
穗青不假思索,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能和离,不能..”
“那武官想要多少银子?我们公子去凑凑。”苏培盛继续追问。
“他是满人,家中富庶,却苦于无权势,而老爷虽致仕,在朝中却小有权势,老爷让林姝嫁他,本就存着拉拢之意,岂会允许林姝和离?”
羡蓉竹筒倒豆子,将姑娘路上编排的夫婿消息告诉苏盛。
“哪户旗人?姓甚名甚?在哪个旗营当差?”苏培盛焦急追问。
“哎,你别问,一会子也别去问林姝,她因这桩婚事,去掉半条命,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你别害她犯病。”
一听犯病二字,苏培盛瑟缩起脖子,嗫喏着不敢吱声。
“那莽夫可会动手打林姝?我瞧着她手腕上好长一道疤。”
羡蓉不语,低头看脚尖。
比打更严重,四阿哥虽没动手打姑娘,却想杀姑娘,该如何说出口。
“狗东西!”苏培盛气得跳脚:“打女人算什么玩意儿!”
“到底姓谁名谁?你告诉我,我准保不告诉我们公子。”苏培盛愁眉苦脸追问。
“别再问了。”
羡蓉一跺脚,闪身去灶台做饭。
苏培盛蹲在墙角挠头,长吁短叹许久,起身时腿肚子发麻,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池峥已苏醒,快将熬好的肉糜稀粥端来。”穗青那大嗓子扯着嗓子唤道。
苏培盛反手拍拍屁股,拔步去厨房盛肉粥。
西厢内,楚娴已褪去鞋履,依偎在池峥怀中。
见苏盛前来,赶忙起身接过粥碗,伺候池峥吃下小半碗。
苏培盛默不作声站在门边,待林姝端着托盘离开,赶忙凑到四爷床榻前。
“爷,林姝夫婿是个混账旗人,狗东西还打女人,林姝左手腕上好长一道疤。”
“杀,即刻将他诛杀。”胤禛面色铁青。
“奴才无能,没打听出对方身份来,只知是个有钱的旗人子弟,想攀附费扬古权势,而费扬古贪他银子,林姝就这么被当成人情玩物了。”
“依奴才拙见,不如不动声色,待林姝归家之时,派人尾随,揪出那旗人纨绔子弟。”
兀地,胤禛蹙眉:“她既已婚配,为何与穗青羡蓉来此?”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一丝念想,却千头万绪无法清晰捕捉。
“那旗人既家境优渥,何必娶奴婢为妻?良贱又如何通婚?她又为何抛头露面?”
“奴才早些时候都打听过,福晋身边的奴婢并非贱籍,都是入良籍的家生子,那旗人贪慕费扬古权柄,对林姝冷脸相待,娶回来就丢一边去,指不定在外头成日里花天酒地厮混。”
“林姝将嫁妆财帛都留给您,再无嫁妆银子花销,自是要钻营些体己银子。”
“得不到夫君宠爱的女子,即便是嫡妻又如何....”苏培盛支支吾吾没敢继续说。
好比四福晋,得不到四爷的宠爱,还不是幽窗冷雨对孤灯,夜夜独守空房,到如今都不曾与四爷圆房。
胤禛眼角酸涩,是了,她将嫁妆留给他,身无长物出嫁,定会被夫婿轻视。
“池峥,快些将这碗汤药服下。”
林姝沙哑的声音传来,苏培盛忙不迭窜到门边继续站着。
楚娴端托盘回到西厢内,伺候池峥服下汤药。
苏培盛麻溜接过空碗。
此时楚娴从袖中取出银票与地契:“这些你拿去,我夫君待我极好,这些庄子铺子如今我压根瞧不上。”
“哦。”胤禛垂眸,伸手握紧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将那道揪心的伤痕贴在脸颊。
俯首吻像她的疤痕。
“是不是很疼?姝儿,对不起,我不曾护在你身边。”
楚娴挤出的苦涩笑容再也绷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慌乱仰头忍泪,将辛酸泪生生逼回眼眶。
忽地脸颊被池峥捧起,染着苦涩汤药气息的炙吻,不断落在她眼角眉梢,他极尽温柔,一遍遍吻尽她的眼泪。
守在门边的苏培盛蹑手蹑脚放下幔帐,掩门拧身一气呵成,他抱着手臂挡在门前。
从苏培盛掩门那一瞬,穗青与羡蓉已从厨房冲来。
“林姝!你该用午膳了!”穗青扯着嗓子喊道。
“林姝,你帮我看看砂锅里药泡好么?”羡蓉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前,一把推开苏盛,径直推门入内。
四阿哥与姑娘尚未圆房,若姑娘与池峥苟且失去清白之身,还如何与四阿哥圆房?
“林姝,你在做甚。”穗青尖着嗓子冲进屋内。
楚娴眸色迷乱,将羞红脸颊藏在池峥怀中。
胤禛眸中戾气渐甚,愤怒咬牙,绷紧下颏。
“池峥,我已是有夫之妇,我..我需恪守妇道,对不起..”
楚娴羞愧从池峥怀中挣脱开。
即便四阿哥再恨毒她,也必须与她圆房生嫡子。
即便她再憎恶四阿哥,也必须与他行夫妻敦伦之礼。
二人互相厌憎,却不得不睡在一张床上,行尽亲密的床笫之欢。
两年后,短命的大阿哥弘晖将不期而至,那是她唯一的孩子。
绝望的窒息感弥漫周身,楚娴痛苦扑进池峥怀里。
“池峥,你早些寻个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女子白头偕老...”楚娴泣不成声。
“是我负了你,是我想攀高枝,做高门朱户当家主母,而非为几两碎银奔波劳碌的贫贱糟糠妻,我不愿陪你过凄风苦雨的日子。”
“我们..我们就这样吧,到此为止。”楚娴仰头忍泪。
“我该回去了,我今日是去潭柘寺求子的,夫君还等着我归家。”
胤禛如鲠在喉,点头:“好,早些归家,我送你。”
“这些,拿回去。”胤禛执拗将银票地契塞进她手里。
“这些是给你的封口银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好自为之。”
楚娴将银票与地契放在桌案上,拔步逃离西厢。
羡蓉与穗青二人已将马车停在庄子门口。
楚娴屏住呼吸,慌乱钻入马车内,蜷缩在车厢角落。
“走,快些走..走啊..”她哑着嗓子催促。
羡蓉焦急策马扬鞭,马儿吃痛扬起蹄狂奔。
“姑娘,打道回府吗?”
“嗯。”楚娴哽咽。
密林内,数道黑影如影随形,血滴子们跟随林姝三人穿街走巷,随着眼前街巷铺面愈发眼熟,血滴子们面面相觑。
“奇怪,林姝怎么进了四阿哥府邸?”
“统领,林姝的马车从专供福晋正院的角门进去了,还追吗?”
“你等等,我有点乱,好乱,容我捋捋..”血滴子统领一头雾水。
“你们在附近把守着,若林姝离开,务必跟上,四阿哥有令,若见到那旗人男子,杀无赦。”
“我回庄子禀报,忒奇怪,撞邪不成..”血滴子统领蒙圈离去。
庄子内,苏培盛翘首站在门口,不住朝庄子大门张望。
爷当真爱煞林姝,竟冲冠一怒为红颜,下令诛杀林姝夫婿,强夺臣子妻。
无法想象四阿哥若执意抢夺寡妇回后宅为姬妾,会掀起多大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