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更衣就来,春嬷嬷,拿着我花押私章的折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羡蓉穗青,随苏公公先去前院照顾四爷。”
楚娴拧身去屏风后更衣,直到众人纷纷离去,她捂着嘴角噗呲笑出声来。
那人挨打了,还真是报应不爽。
压下欢喜,她磨磨蹭蹭更衣,蹀躞来到前院里。
奴才们跪坐在床边伺候,宋氏与李氏二人跪在矮榻边上侍疾,早已哭成泪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四阿哥驾鹤西去,她们在嚎丧。
这二人本没资格来前院探病,楚娴觉得前院不够鸡飞狗跳,特意让她二人来添乱,若能气死四阿哥也好。
床榻边没人敢坐,男主子的床榻边上,只有正经嫡妻方有资格落座。
楚娴也不客气,一抬腰,大大方方端坐在床榻边。
靠近些,竟听见四阿哥口中低声梦呓:“淑儿,不要走..淑儿..”
不知是姝儿还是淑儿,亦或是素儿苏儿愫儿,总之是个女子名字。
她满眼震惊,没想到他被打得神智不清,还在唤姑娘的名字。
显然这个女子对他颇为重要,说不定是他钟情的女子。
楚娴将目光转向哭哭啼啼的宋氏与李氏,这二人的闺名她知道,并无淑字或谐音字。
“宋氏李氏,可有乳名?”楚娴焦急追问。
宋氏与李氏正哭得梨花带雨,乍然被福晋问如此莫名其妙的问题,呆楞许久,才回过神来。
“福晋,奴才乳名柔儿。”李氏战战兢兢回应。
“福晋,奴才乳名聘婷。”宋氏回答。
二人说完,又开始凄凄呜呜哭嚎。
“哦,你们都回去歇着吧,爷这我来守着即可。”楚娴头疼揉着眉心,这二人哭得忒离谱,她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待宋氏与李氏离开,屋内瞬时清净。
太医为四阿哥诊脉之后,楚娴将苏培盛唤到跟前:“苏培盛,爷在唤淑儿,你让淑儿来跟前伺候。”
“啊?回福晋,那是..那是爷从前养的一只鹦鹉,
后来死了,爷为此伤心许久。”苏培盛敷衍道。
“鹦鹉?哦?”
楚娴若有所思看向苏培盛:“狗奴才,爷病得不省人事,你还在敷衍我,爷病着,这府邸的主子只有我!这会子我让人将你拖出去乱棍打死都成。”
“去!把淑儿唤来!”
楚娴心中好奇,她到要好好看看,能让四阿哥这种斯文败类牵肠挂肚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哎哟,福晋,真是鹦鹉,您即便将奴才五马分尸,姝儿都是鹦鹉。”
“福晋饶命。”
苏培盛匍匐在她脚下磕头。
楚娴知道从苏培盛嘴里再难打探出淑儿的身份,只能压下怒意。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问一句,你气性儿这样大,何必要生要死,起来吧。”
楚娴心中窃喜,她似乎在无意中抓住四阿哥的把柄。
苏培盛愈是欲盖弥彰,说明淑儿的身份愈特殊,若只是四阿哥身边的丫鬟,或仅仅是四阿哥心仪的女子。
苏培盛定不会支支吾吾,甚至以死谢罪。
难道..楚娴忍不住张了张嘴,莫非那淑儿是紫禁城中的宫妃,亦或是哪位权贵妻妾?
四阿哥竟恋上后宫庶母或旁人妻妾?
楚娴揪紧帕子,被这不伦的猜测震慑。
支开苏培盛,她不动声色唤来春嬷嬷。
“嬷嬷,紫禁城嫔妃或京中达官显贵妻妾中,可有闺名含淑的?亦或者素字。”
“淑女之淑,素女之素,或与之谐音字,此女年龄约莫在十五..不不不,约莫在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容貌必须端方秀丽,歪瓜裂枣不必提及。”
雍正帝偏爱年纪小的温婉汉女,该不会口味重到喜欢年纪大的妇人。
春嬷嬷记性绝佳,是楚娴人际关系维系的活通讯录。
紫禁城宫妃与达官显贵后宅之事,无一不知。
“回福晋,太子妃闺名淑媛,大学士张英第四房贵妾乳名素儿,还有明珠中堂的孙女闺名静姝,乳名姝儿,既貌美又需年轻的女子,只有这三位符合条件。”
“静姝可曾婚配?”
“静姝姑娘去岁已婚配,嫁给湖广总督年遐龄次子年羹尧公子。”
“您还去吃过喜酒。”春嬷嬷提醒。
“啊?”楚娴着实没想到。
女子闺名通常不在外人面前言说,旁人无从得知,除非刻意打听。
她只知年羹尧的夫人是明珠中堂的孙女,大才子纳兰容若的女儿叶赫那拉氏。
联想到雍正帝与年羹尧之间的恩怨纠葛,楚娴眼前一亮。
年羹尧的发妻叶赫那拉氏早殇,继妻为宗室女爱新觉罗氏。
年羹尧的小妹还是雍正帝的宠妃,历史都承认的偏爱。
啧啧啧,好刺激。
难道年羹尧被雍正赐死,并非只是功高震主这么简单?
不对,还有太子妃?
四阿哥没事就往毓庆宫钻,明面上与太子交好,说不定是觊觎亲嫂子。
道貌岸然的禽兽,不仅惦记皇位,还觊觎嫂子。
无论四阿哥心心念念的女子是太子妃还是年羹尧之妻,他龌蹉的心思终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
“姝儿..”
幔帐后再次传来痛苦啜泣声,楚娴压下狂喜,缓缓掀开幔帐,坐在四阿哥床榻边。
正好趁他神智不清,问出淑儿的秘密,她多个把柄在手,夜里也能睡得踏实些。
“爷,我是淑儿啊,爷...”楚娴捏着嗓子娇滴滴回应。
今日无论如何,都必须套出那神秘女子的身份。
“姝儿!”
猝不及防间,沉重的身躯压将下来,楚娴吓得不敢乱动。
“姝儿..”
男人闭着眼眸压下肩,灼热呼吸喷洒在耳畔。
“你为何都不来寻我?姝儿很想你。”
“你怕不是连我的闺名都忘了吧,呜呜呜..”楚娴忍着恶心,矫揉造作的假哭。
“不曾忘怀,姝儿..”
兀地,耳畔的呼吸声愈发急促,楚娴纳闷,泪眼婆娑转头看向埋在她颈窝的四阿哥。
一转脸,竟与一双暴怒阴鸷的眼睛不期而遇。
“那拉氏!谁准你来此!”
天旋地转间,楚娴被猛地推下床榻,结结实实跌坐在地。
“四爷,妾身在为您侍疾,方才您意识不清,抓住妾身情深意切唤淑儿,也不知淑儿是哪位妹妹,可需妾身将她请来照顾您。”
楚娴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四阿哥苍白憔悴的脸庞,想从他眉宇间寻出慌乱神色。
可四阿哥素来喜怒不形于色。
此刻眸中除了对她的愤怒与厌憎,再无旁的情绪波动。
“滚!非我允准,那拉氏不准踏入前院半步!滚!”
迎面飞来个瓷枕,楚娴吓得闪身躲开。
砰地一声,瓷枕跌碎在地,迸散的碎瓷片散乱袭来。
楚娴抬袖已晚,手腕被一块迸起的碎瓷片划伤,登时血流不止。
“四爷息怒,妾身这就退下。”
楚娴敢怒不敢言,捂紧手腕,缓缓站起身来。
担心转过身会被他一剑捅死,她不敢将后背留给四阿哥,只敢面朝床榻,徐徐却步,退出屋内。
行出门边,她兀自顿住脚步,盯着四阿哥阴冷的目光,再次踏入屋内。
一曲膝,匍匐在床榻前。
“爷,妾身今儿想与您敞开天窗说亮话,不管那淑儿是谁,妾身愿倾尽所有,成全您与淑儿姑娘,妾身愿退位让贤。”
“从前是妾身愚昧无知得罪四爷,妾身自愿禁足于福晋正院内,永不靠近前院十丈之内。”
“随你,若无旁的废话,滚。”
鼻息间都是那拉氏身上恼人的脂粉气,胤禛嫌恶抬手擦拭唇瓣。
“妾身说完了,妾身告退。”
楚娴起身,依旧面向四阿哥,不卑不亢却步离去。
回到福晋正院内,关上朱门那一瞬,嘴角的笑容再压不住。
“再赏,福晋正院上下仆从再赏赐五两,不,十两银子,晚膳我要吃席,让厨房做一桌席面来,再去酒窖启一坛羊羔酒来,用冰镇上。”
是夜,楚娴喝得醉醺醺,欢喜之余,却涌出无尽孤寂。
不知池峥身在何处。
穗青将她的死讯告知池峥,说池峥在她衣冠冢前悲痛欲绝。
楚娴孤独蜷缩在床榻上,咬唇忍泪。
直至五更天。
忽而传来货郎鼗上的云锣与鼗的乱响声。
楚娴擦干眼泪,踉踉跄跄打开窗户。
“杏儿嘞,甜的嘞,酸了还要管还的嘞~”
“磨剪子嘞,锵菜刀!”
“芍药嘞~杨妃的芍药~”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初到宝地,因身无盘缠,故在此卖艺,望诸位有钱捧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啦!先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