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您在玛希琳面前听话得很,药说喝就喝了。”这家伙似乎对此颇为怨念,也不知道在计较什么劲儿:“在我面前却闹腾着不愿意乖乖睡觉,明知我会对您心软还故意冲我十分可爱的撒娇,甚至不让我照顾您——”
  “……我没有闹腾着不睡觉,也没有故意冲你十分可爱的撒娇。”教授的嘴角抽了一下,他本能觉得哪里不对,偏偏病中的大脑如同浸在热水中的棉花。
  等他反应过来该如何运用逻辑将人驳斥一番时,对方早已端来了热水,将浸水拧干的热毛巾探进他的衣领里,温柔而仔细地擦拭着前胸后背,带走身上的黏腻触感。
  ……好吧,还是挺舒服的。不知不觉中,黑发青年已经身体渐渐软了下来,靠着恋人的肩头,看得阿祖卡忍不住低下头来,怜爱地亲了亲那放松微张的嘴唇。
  一只手无力地抵上他的脸,救世主顿了顿,将其拢在手心里,随即听见怀中人迷迷糊糊地咕哝道:“……别亲嘴,小心传染给你。”
  他眼中不由泛起柔和的笑意,又温柔地亲了亲对方的手心。
  然后他听见自家宿敌在他怀里睡眼朦胧地同他解释道:“玛希琳是你的朋友,这是对待朋友的礼貌问题……但是你是不同的。”
  阿祖卡微微一怔,蓝眼睛渐渐危险地沉了下去,声音中却带了蛊惑的意味,轻柔得像是要将人溺毙其中:“嗯?我哪里不同?”
  教授强撑着睡意,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即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面无表情道:“你是混蛋。”
  阿祖卡:“……”
  他愣了一瞬,下一秒不由低低笑了起来,那些来自胸腔的震动连带着传递给了怀中人。
  “我倒觉得玛希琳的提议很棒,”救世主毫无征兆地转移了话题,若有所思道:“您确实该好好锻炼锻炼身体了,只是以往我好像总是对您心软,好几次都被您撒娇耍赖磨过去……”
  ——就连在床上也娇气得很,简直拿人一点办法没有。
  “如果你不介意我揍你的话。”教授闭着眼睛冷哼道:“而且我不要晨跑,我早上往往有事,而且不想起得更早。”
  还有一点,其实他始终本能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仿佛身体失去控制的状态感到警惕和抗拒,比如剧烈运动,比如焦虑状态,比如激烈性爱——也就眼前这家伙能让他勉强容忍些许。
  ……只是一具过于脆弱的身体,似乎确实对工作效率影响过大了些。
  “没问题,其他任何时候都可以,我陪着您。”救世主从善如流地亲了亲恋人的额头,手中的热毛巾开始朝向腹股沟的方向滑去:“我也十分期待您打算如何‘揍’我……现在,放松些。”
  “别绷这么紧,明明很舒服不是吗?”他无奈地将那只下意识推拒他的手拽开些:“我知道您的腰侧敏感,但是这里有大血管,有助于降温——何况您身上哪里我没摸过?”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干脆理所当然地将脸往他怀里一埋:“……我要睡了,困。”
  阿祖卡微微眯起眼睛:“刚才闹腾我的是您,现在要睡的也是您。”
  “晚安。”
  狡猾的大魔王没接茬,只是勉强抬头在他脸侧响亮地亲了一下,然后就趴他怀里不动了,就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越发平缓。
  坏的要命。
  救世主无奈地垂下眼睛,他拿出已经不太热的毛巾,将人塞进了被子里,对方立即舒舒服服地自发蜷缩起来,发出了一声呻吟般的叹息,显然对他的伺候很满意。
  阿祖卡简单善了后,然后便吹灭了煤油灯,于一片昏暗中一同钻进被子里,将人搂进怀里,顺便再次确认了下体温。
  “晚安,亲爱的。”他用手指轻柔地拢紧了那些柔软的黑发,在窗外的风雪呜呜声中低声道:“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怀中人小声咕哝了一声,小腿自发亲昵地搭在他的腿上,脑袋也往他怀里蹭了蹭,然后便彻底不动了。
  第381章 审问
  里昂·克罗夫和他的士兵老老实实地缩在黎民军的营地里,一些热乎的、稀薄的豆子汤便足以令他们感到再次活了过来。
  他们没有受到虐待,依靠劳动换取食物和住所。不算太好,但也绝对不差,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一顿是不是断头饭,还有没有下一顿。通常来说,俘虏的地位是最低的,还不如牲畜有用。更何况他们并非帝国的高层将领,能生能死,全看敌人的心情。
  那些人对他们态度倒是不算粗暴,总之和帝国军队中向士兵们灌输的“魔鬼”形象相差甚远——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费尔洛斯,几位黎民党的士兵十分认真地和里昂等人解释道,大家同为银鸢尾人,何必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打得你死我活?还不如一起去踹那群该死的北方佬的屁股,将他们撵回老家去。
  能在北境带着底下人混这么久,还没有进雪狼的胃里,里昂·克罗夫可能不够聪明,但一定擅长审时度势。他仔细观察了几天,然后发现这只队伍大概有两个老大。
  一个是那个叫玛希琳的红发女人,另一个神神秘秘的,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听声音很年轻。但是那些黎民党的士兵瞧见他时都会下意识挺直脊背,态度很恭敬,甚至颇为敬畏,和对待那个玛希琳时打成一片的热情劲儿形成鲜明对比。
  那天里昂正在和几个手下一起费力清理营地前的积雪,铁锹砸在比石头还硬的冰层上,简直震得人虎口发麻。
  他们正干得浑身冒汗,四肢冰凉,里昂忽而瞧见一队黎民党的士兵路过他们,押送着那名曾差点吃了他们的费尔洛斯女祭司,走向营地中央最大的、似乎是用来议事的帐篷。
  女祭司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尽管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也被堵住了,依旧试图用格外怨毒的眼神杀死看见的每一个人,喉咙里呜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咆哮声,仿佛一只失去幼崽后歇斯底里的母狼。
  路过里昂时,对方似乎认出了他们,眼中的疯狂与仇恨几乎要溢出来。这让几名本来还在偷偷打量对方的帝国士兵顿时低头猛挖雪块,生怕被这疯婆娘扑过来咬上一口。
  里昂悄悄和人换了个能瞧见帐篷入口的位置,借助干活的时机趁机抬头打量。中央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先是那个叫玛希琳的女将军走了出来,和押送女祭司的士兵交谈了几句。
  对方身边就是那个神秘的年轻男人,身形高挑修长,正漫不经心地低着头给自己戴上手套,不紧不慢,优雅极了——一个令人血液冻结的不祥象征,总令人怀疑这是否代表着接下来会发生些使人不适的内容。
  女祭司被堵住的喉咙深处发出了模糊的咆哮声,大概是在诅咒谩骂。但她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可怖的危险预兆,明明那个男人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她依旧不由身体本能地往后退缩,但还是被士兵粗暴地搡进了帐篷里。
  神秘人撩开门帘俯身进入之前,忽而微微抬起头来,他的兜帽甚至没有发生太多形变——里昂忽然感到自己像是被某种冰冷漠然的视线洞穿了。那是一种纯粹的审视,没有讥讽,没有厌恶,甚至没有太多情绪,就像只是在观察一块荒原上死去的石头。里昂顿时浑身一僵,当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那股视线在他身上甚至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毫无兴趣地移开了,仿佛只是拂去一抹微不足道的尘埃。但里昂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打湿了,直到身边的手下觉察到不对,凑过来低声唤他,他才恍若初醒似的剧烈抽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差一点就死了。
  ……好可怕的人。
  阿祖卡平静地收回视线,目光终于落到了死死瞪着他的女祭司身上,为了防止对方开口伤人的口枷已经取了下来,那女人当即冷笑起来。
  “肉畜。”她用生硬的通用语骂道,这是费尔洛斯人对银鸢尾人很常见的蔑称:“你们这些只适合呆在兽笼里和奴隶为伍的东西,也敢触碰萨尔瓦多的使者?冰雪会剥去你们的皮囊,雪狼会扯出你们的肠子……”
  但是另一人没有动怒,也没有打断她,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兜帽的阴影完全遮去了他的表情,这反倒让女祭司的心底涌起深深的不安。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只想迅速激怒对方,从而尽快迎接死亡,重新成为大萨满的血肉的一部分。
  直到女祭司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对方终于动了。他抬起手来,女祭司顿时下意识往后一缩——但那个人只是将兜帽掀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令人屏息的脸。
  女祭司尚未被那张脸惊到,便陡然被一双金色的眼瞳震慑在了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脖颈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血流了下来,但还未落到地上,便被一阵风凝结成血珠,落到金发青年的指尖上。
  “大萨满,萨尔瓦多。”阿祖卡隔着手套捻了捻手指,缓缓地说。他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费尔洛斯语,甚至听不出丝毫口音:“他令你们吃下了他的头发和血肉,令肉体产生共鸣,从而使费尔洛斯的祭司获得了他的力量——一种非常……原始、古老且粗暴的做法。”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