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可惜已经毁坏了大半。”救世主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让人不由自主往他怀里贴了贴,直到那些柔软的黑发蹭到他的脸侧,某人才满意地眼睫微垂,姿态矜持地淡淡说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补全法阵,这样便能大致反向推测出名牌主人的曾经的身份——教授?”
  他的教授已经眯起眼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语速越来越快:“结合昨晚我们在运奴车上的发现,初步推测这人大概是个高等级研究员,很有可能是莱昂内尔·莫尼的心腹下属之一,大概一年前被派来奥西里斯城和拉威尔侯爵初步接触……但是他死了,煤精与人体的排异反应远超‘庇护者’公司的想象,以至于他被炸毁的名牌无意间流落在外,被科尔捡到——这才令公司与拉威尔侯爵正式合作,开始大量捕捉‘实验体’在月牙矿洞里进行测试。”
  他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总结道:“科尔可真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
  不知怎的,周围好像有些安静,直到这时,教授忽然反应过来某人刚才好像说了些什么。
  “我认为重新补全名牌的实际收益低于时间成本,必要性不足,”黑发青年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那双蓝眼睛,郑重其事道:“但是谢谢你,别难过,你的方法也很棒。”
  阿祖卡:“……”
  每当这人将那份与生俱来的、令人生畏的极度敏锐用于情感方面时,这些温柔真挚的罕见笨拙时而令人啼笑皆非,时而又惹人分外动容。
  ——他的月亮怎么可以这样可爱?
  “您的推测总是很有说服力,都听您的。”救世主温柔而无奈地揉了揉恋人的后颈,继而分外狡猾地提议道:“不过您要是主动亲亲我,我就更不难过了。”
  教授盯着这家伙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冷冷指出道:“你的微表情显示你刚才没有难过。”
  “您要是不亲我,我就会难过。”某人毫无愧色地熟练流露出略显委屈的隐忍表情:“昨晚您还闹腾着不让我睡觉,现在还不愿意亲我……”
  自从回石溪镇以来,这么多天不是时间不合适就是地点不适合,他认为自己应该得到一些甜头。
  第352章 攻城
  教授盯着那家伙故作委屈的嘴脸看一会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他能轻易收集旁人面部表情的微弱变化,从而对此做出分析判断。但是此刻,一种早于思考与理性的悸动正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像是蛇,黏腻的触须,或者深海深处的东西,柔滑甜蜜,冰冷森然,永远贪得无厌——它只是慵懒地趴在那里,用看似无害的柔软肢体末端亲昵地松松勾着他的小腿和腰腹,时而虚伪而温柔地爱抚他,时而略显不满地轻柔拍打他,但是它并没有得到满足。
  它很危险。
  ……它不曾也不会满足。
  最要命的是,他对此生不起丝毫源自人类本能的恐惧,反倒连带着后颈与胃部都在幻觉般轻微抽搐蠕动着,舒适地散发出隐隐的热意,那是一种全新的、被催生的条件反射。
  “……因为环境不允许。”
  阿祖卡微微一愣,便瞧见自家宿敌抬起眼睛,分外认真地和他解释道:“在我的家乡的文化里,非特定场合下,情侣在他人面前或公共场所进行亲密互动是不太礼貌的事——而这里是大街上。”
  “所以在合适的私密场合,我会主动吻你。”他面无表情地严肃承诺道:“当然,在不影响工作与正事的前提下。”
  “……”
  救世主的手指在不易被发现的角度隐忍地抽动了一下。
  ……有些时候,他是真的很难、很难不对这个人产生一些足以彻底摧毁对方的欲念。
  他认为这并不是他的错,而且和时间的流逝无关,和他已经获得的、一切值得夸耀的战利品无关,甚至和他身为人类的、贪婪无度的粗野欲望无关。
  但是与此同时,一种更加博大纯粹,也更加温柔透明的情绪将名为阿祖卡的灵魂全然笼罩着。
  “当然,当然……先生,我们现在身处陌生的大街上,战火即将包围我们,而我总是尊重您的意愿。”最终金发青年只得叹息着,用手揉了揉恋人被风吹得微微发凉的脸庞。
  “只是我请求您,我亲爱的,别让我等待太久,我会发疯的。”最后一点残留的坏心思令他声音越发委屈而轻柔,模糊的低语混合着若有似无的吻落在黑发青年耳侧:“而我真正想让您做的,可远不止一个吻那样轻松,那样简单……”
  还没等人恼怒地张嘴骂他,某位分外狡猾的救世主立即拉开距离,随即心满意足地瞧见那点苍白冰凉的软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烫。
  教授:“……”
  他捂着耳朵瞪了对方一会儿,突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合着这人似乎是想打申请操他,而不是单纯的撒娇耍赖?
  话说这家伙昨天一晚上没睡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事——好吧,教授颇有些愤愤不平地走着神,他不该质疑一位神明的精力,有这精力换给他多好,工作效率立马翻倍。
  ……
  战火确实来得很快,比新月堡任何人所预料得还要快。
  来自前线的那些似真似假的战报消息尚且在街道上蔓延时,堡中人心惶惶之际,那些本该在血河渡口与帝国士兵纠缠不休的黎民军,竟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新月堡的城墙之下。
  不是试探性的骚扰,也不是虚张声势的佯攻,爆炸声毫不留情地撕碎了清晨的薄雾,近在咫尺,震耳欲聋。守城的士兵甚至尚未找见爆炸点,便慌忙启动城墙的防护法阵,调转炮口对准城下进行还击。
  但是没用。就在两天前,最精锐的部队几乎全部被调去了前线,现在整个新月堡仅余有一群老弱病残和一堵足够厚实的城墙。
  更何况很快人们便惊恐地发现,爆炸并非来自城外,而是来自城内。不知如何运进来的烈性炸药精准地破坏着城墙的防护节点,那匆忙启动的防御法阵在内部爆发的冲击下,脆弱得简直就像是一张纸,整座城市都仿佛被巨手捏紧了,发出了摇摇欲坠的悲鸣声。
  很快,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恐慌瞬间如同瘟疫般在城内爆发——王区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这只近年来异军突起的叛军手段极其残忍,但凡被对方占领,家中所有的财富都会被立即搜刮一空进行“充公”,越是富有的人家下场便越是凄惨,甚至会被吊起来当众断肢剥皮。
  这些流言有些人信,也有些人不信。但是不到山穷水尽之际,人是缺乏改变现状的勇气的:至少还没被饿死,至少还能苟延残喘地活着……那么为什么要将希望寄托在一支陌生的军队的身上,去赌他们是不是真如传闻那般“高尚”或“残忍”呢?
  说白了,大多数人也只是想要活着罢了,能过一天算一天——可惜死亡的威胁不仅仅来自敌方,也来自己方。
  “都给我顶住!”一声帝国长官声嘶力竭地叫骂道:“所有能动的人给我去挡住城墙缺口!把那群该死的杂种赶出去!”
  眼见己方军队陷入混乱,不少人仓皇失措试图逃跑,他毫不犹豫地拔出枪来,当场杀了几个逃兵,这下总算镇住了场面。
  于是守城的士兵、甚至连带着不少平民,如同被驱赶的牲畜般涌向了城墙缺口,不少人连武器都没有,只得靠着赤手空拳去对付黎民军的枪支和利刃。
  这无疑只是拖延时间,很快这被迫组织起来的反抗没过多久便彻底溃散了。而之前那位处决逃兵、下达进攻命令的长官也已经在最为混乱的时候,被几名亲信簇拥着,像是耗子似的连滚带爬着逃向了通往后城门的狭窄巷道。
  眼见抵抗彻底变得虚弱松散,微不足道,胜利者却没有继续乘胜追击。
  “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我们善待俘虏!”
  黎民军的身影在弥漫的硝烟中若隐若现,他们高昂的喊声穿透了绝望的哭喊声。对于早已被突袭带来的恐惧和长官的背叛抽干了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的新月堡士兵和平民来说,谁也不知道这是最后的救赎,还是屠杀进行前的谎言,但是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当啷——”
  第一把卷刃的刀被扔在了碎石路上。
  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破旧的步枪,断裂的长矛,甚至只是沾满泥土和血渍的农具,有人瘫软在地大哭起来,也有人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沃里夫将军,抓住新月堡现存的最高指挥官了!”一名士兵同站在街道上的格雷文·沃里夫迅速汇报道,声音中带着兴奋:“连同亲信被我们的人在后城门堵了个正着,那家伙还想自杀来着,被我们拦住了。”
  “干得好,”格雷文冲他点了点头:“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其余一切按照老规矩办,搜查残兵,清点俘虏,安抚平民,确保城里的秩序尽快恢复。”
  “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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