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救世主面无表情:“虽然我没有完全听懂,但是我确信我没有。”
  他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了另一人的手臂——转而挤进对方腿间,抱住那瘦削的腰肢,毫不客气地将脸埋进去蹭了蹭,肆意感受着人体温热脆弱的皮肤在嘴唇下剧烈的颤抖。
  没等自家宿敌炸毛着抓他的头发推他的脸,某人便狡猾地松了手,站起身来,并且将另一人早已从肩上滑落的外袍体贴地重新披好。
  “好了,我们来谈正事。”他的眼睛变成了威严的金色,分外镇定地问道:“您想要让我将神印烙印在哪里?”
  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刚才那一下搞得手枪差点走火。教授将枪退了膛,仰头瞪着某个满脸正经的混账,僵持片刻后还是决定先不深究,只是语气格外冷硬。
  “根据目前现存的样本,神印出现过的地点有额头,脖颈,胸膛,后背,手背和小腹。”他冷漠地点了点自己额头:“我们可以逐一进行尝试。”
  年轻的神明神情不明地看了他良久,但终于还是垂下眼睛,妥协般轻轻叹了口气:“……如您所愿。”
  这本来是一个注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像人类无法拥有一颗恒星。无论是透过简陋狭隘的人造窥探者观测它的物质,用不及它亿万分之一漫长的语言为其命名,通过人类所有政治体系中任何能想到的“合法”或“非法”的渠道宣布它的所属,或者干脆发狂着跳进去——
  星星只是星星,一团灼灼燃烧着的、不断坍缩又不断爆裂着的光。
  但是他的星星足够隐忍,足够冷静,强压着自己不去反抗来自灵魂层面那十分陌生的刺激。
  这一定很不舒服,就像要求一个新生儿不要在接触全然陌生的空气时嚎啕大哭,呛咳出呼吸道中的羊水——但是经过数次尝试后,一道浅浅的痕迹终于出现在了另一人的脖颈上,那是一柄剑的形状,顺着凸起蠕动的喉结深入咽喉,穿过锁骨后直指胸口。
  “……成功了?”
  这个角度诺瓦完全看不见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按照另一人的要求仰起头来,将脖颈彻底暴露在对方掌中。有人用拇指轻柔捻过他的喉结,他本能颤抖了一下,那道浅淡的图腾随之变得虚幻了一瞬,好在最终还是勉强凝聚了形态。
  “嗯,成功了一次。”阿祖卡低声说。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微微偏过脸去,压抑地咳嗽起来,血顿时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你——”
  听到动静的教授下意识低头,结果恰巧看到这一幕。他知道自己的灵魂足够强大,可能会伤害到对方,但是出于他的灵魂绝无仅有的特殊性,换成其他人不一定有效,深思熟虑后还是认为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这人以往一向对此表现得轻描淡写。诺瓦拧紧眉头,难得有些慌乱地试图去数对方的脉搏,思考要不要将奥雷或者玛希琳叫回来——结果情绪一激动,颈部的图腾顿时颤动了一下,再一次消失了。
  “别担心,”阿祖卡随意用手指擦拭了一下唇角的血渍,温和地安慰他:“您已经很温柔了,我没有大碍。”
  教授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对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似乎真得没有太大问题,他才慢慢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又消失了?”
  “嗯。”见人眉头拧得很紧,救世主的眼睛中忽然闪过深深的笑意,然后他带着安抚意味揉了揉自家宿敌的头发:“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大概搞明白神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164章 土豆
  通过观察估算内部空间和外部空间之间的细微差异,教授算是摸清了奥雷·阿萨奇设下的障眼法。确实非常巧妙,但是依旧有一种简单粗暴的破解方法,那便是参照某童话故事中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进入方式,冲着某处极不显眼的砖石墙,闭上眼睛撞进去——这大概就是对方曾说过的“小小缺漏”。
  当然,如果位置选得不对,不是撞得头破血流,就是被法阵吞没,身体“消失”——不过经过数次实验,诺瓦发现这也是障眼法,男二之前纯粹在吓唬他。
  他在吃早餐的时候得意洋洋地宣布这一重大发现,并且当众进行了验证。坐他身边的阿祖卡一怔,随后眼睛柔和地弯了起来,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一番。
  被一个普通人破解了自己颇为得意的法阵——尽管是年少时期的作品——奥雷·阿萨奇本来应该对此做出些反应,不论是恼羞成怒还是阴阳怪气。
  但是他没有。这家伙近期早出晚归,脸上的神情却是越发阴沉难看,甚至今天早晨才难得出现在餐桌前,一边走神,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热气腾腾的澄黄色土豆饼,嚼了几下神情才出现了变化。
  “……这谁做的?”
  完全不是他早已吃腻的家乡口味。
  好歹是血色公爵的独子,饮食方面用不着奥雷亲自动手,后来风餐露宿久了,也习惯了勉强啃几口随便对付肠胃。阿祖卡比他好些,已经算是三人中厨艺最好的,唯一缺点是做什么都一个味,不论是炖菜还是烤肉——没办法,阿萨奇谷资源匮乏,能吃的东西就这么多。
  至于玛希琳,她会砸厨房。非夸张手法,物理意义上的砸,将鸡肉洗成肉泥,切菜把桌子切开那种——三番五次之后,所有人不约而同选择率先将她从厨房里赶出去。
  “我。”
  暴君一边优雅地喝咖啡,一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欣赏着刺客瞬间凝固的表情。
  对方看起来吞进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脸色五颜六色地变化着,煞是好看。
  “怎么了?”玛希琳一边迅速往嘴里塞土豆饼,一边莫名其妙的地看着好友诡异的神情,鼓着脸颊含含糊糊地问道:“我觉得很好吃啊?”
  她自小饭量奇大,加上家里穷,很少能吃饱,也没什么条件讲究味觉享受,其余二人给她塞什么,她就吃什么,从不计较,很好养活。但玛希琳又不是味觉失灵,自然能尝出好赖。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新奇口味,玛希琳忍不住想,她明明记得那位陛下是一位按理来说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贵族来着,结果第一次瞧见对方出现在厨房里,还是因为她半夜肚子饿,溜进厨房煮几个土豆,谁知恰巧撞了个正着。
  没人开灯,月光下那位陛下灰色的眼睛像在发光,仿佛两枚剔透的玻璃球。玛希琳呆呆地举着叉子,叉子上是一枚被煮得滚烫的小土豆:“呃,那个,晚上好?”
  “……晚上好。”
  对方显然没想到厨房里有人,似乎被她吓了一跳。玛希琳能清晰看见他的手臂连带着肩背肌肉瞬间紧绷的过程,手里的咖啡杯都抖了一下。
  她迟疑了下,鬼使神差地将土豆递了过去:“要吃吗?”
  那位陛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就在玛希琳深感自己在做蠢事时,他缓缓点了点头:“要,谢谢。”
  ——然后她煮好的土豆被全部征用了。
  暴君一边命令她将土豆压成土豆泥,一边在煎锅里抹了点黄油,将土豆泥摊成饼状,甚至撒了些珍贵的香料。
  原本乏味可陈的植物块茎很快就变得焦香四溢,玛希琳开始感到自己的唾液在疯狂分泌,谁知稍一激动,手上就失了控,碗碟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刺耳,还好另外俩人不在。
  玛希琳:“……”
  对方神情难辨地瞥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满脸警惕地离她更远了些。
  最后玛希琳一边委屈巴巴地守在灶边,小口小口往嘴里塞饼,一边不动声色地看那人的手腕——那位陛下在给自己煮咖啡,为了方便,他将衣袖捋上去了一些,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臂。虽说还带着手套,但手腕附近半截清晰带疤的牙印便显得异常刺目。
  排除某人忽然发疯往自己手上狠咬一口的可能性,这里也就剩下三个活物。红发姑娘有些忧伤地想,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牙印究竟属于谁,还是脱了手套咬的——对方就这么毫无遮掩意图、大大方方地应验了她的猜测。
  ……但是以前她从未发现对方有这么……凶残的癖好啊?
  不过明面上玛希琳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等待另一人停止进食后,再以风卷残云之势打扫干净了所有剩余食材。
  “谢谢您的土豆饼,特别好吃。”红发姑娘盯着那双漂亮的烟灰色眼睛,发自内心地虔诚赞美道:“真没想到您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
  “不用谢。”那人正在慢吞吞地喝咖啡,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放松许多,闻言掀起眼皮,分外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因为这是贿赂。”
  玛希琳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啊?”
  “请您不要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教授面无表情地说:“今夜您没有在厨房里看见我。”
  免得被人知道他写稿写到半夜爬起来偷喝咖啡,顺带着晚饭也忘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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