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他冷静地观察着那个看似一览无遗的房间,除了倒地的尸体以外,里头确实“似乎”空无一人。刚刚的人影似乎预料到了这场理论上来说应该难以预料的突袭,从刚刚的位置离开,走到了里头的那张屏风之后。
“小心屏风后。”他简单提醒,“记得刹车,别破坏现场。”
他和她其实没怎么经历过共同战斗的配合,但合作起来确实出人意料的默契。前方的女孩轻巧地表示明白,他也不怀疑她的能力。
玻璃破碎的声音尖锐而清脆,在巨大的撞击力下,整面窗户连同窗框一同向内爆开。无数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纷乱的光芒,浣熊机车携带着无可阻挡的冲势,冲破了这层脆弱的屏障,重重地落在房间的地毯上。
尸体的位置就在窗边不远处,按照惯性,沉重的机车本该直直碾过去,将那具本就扭曲的尸体碾成一
滩碎肉——但车上的浣熊骑手轻而易举地靠力量拉住了缰绳,手臂肌肉鼓起贲张,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停稳了机车。
而她背后的“长发公主”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车,端着枪找到掩体,突击室内,目光危险地扫视周围:没有他设想中“远看看不见的丝线”之类的道具,也可能是已经被收走了。屏风后还有一个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很好,突袭还算成功,“另一个人”还在室内。
有呼吸,那就还是“活着的”、“有形体的”生物,赤井秀一面色沉静地凝视着前方的屏风,做好了为主人提供火力压制的准备。
这也是朝暮的意思——这玩意儿多少有点邪乎,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大世界狗策划的意志……还是别让咪咪上了,要是咪咪也一起寄了怎么办!
她轻巧地翻下机车,屏住呼吸,准备亲自直面所谓的“命运”:剧本、狗策划,以及萩原研二的命运。
然后她就看到了“命运”的本相——那个男人就这么站在屏风后,和她对上了目光。
那是个穿着袈裟、脚踩木屐的男人,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袖中,姿态悠闲得仿佛在欣赏一出与他无关的戏剧。
他甚至原本已经做好了饶有兴致的邪恶嘴脸,去面对闯进来的“猴子”,问他们对无法抵抗的命运是否满意:那个叫“白兰”的奇怪猴子提供的戏码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的确让他看到了未曾设想的画面。
【“对于凡人而言,总有其不可违逆的命运,”】在使者带来的投影里,脸上带着刺青的男人笑眯眯地张开双臂,【“夏油君不想亲眼看看吗?命运的存在……神的存在。”】
夏油君本该对这样的蛊惑嗤之以鼻,毕竟那个叫白兰杰索的男人甚至不敢以真身出现在他面前,藏头露尾——虽说据对方自己的发言,这位白兰先生不亲自来是因为世界的限制、无法亲临霓虹,这也是命运的一环。
而所谓的命运对他来说也只是笑话。他曾试图亲自主宰自己的命运和未来,在最为紧要的关头遇见最不可理喻的搅局者……把她和“宿命”联系在一起的话,未免有点过于可笑了。
但恰巧,百鬼会的余党找上了盘星教,说要请他出手,参与他们用生灵为家主和少主献祭复仇的“祭祀活动”。在现成的理由和莫名其妙的直觉的驱使下,夏油杰最终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猴子自相残杀的戏码和他意料中一样无趣,来阻止的“正义的猴子”的出手他也懒得阻挠。他只是冷淡地俯视着那具无法完成可笑愿望的凡人躯体在中弹后轰然倒地,那副姿态在他看来无力又可笑。
直到那一瞬间——“命运”降临了。
无关咒力,也无关夏油杰曾经了解过的任何特殊的能量体系。那具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尸体在他的注视下凭空动了起来,扭曲着、蠕动着身体,爬向那只炸弹遥控器——子弹和子弹带来的死亡都没能阻止它,它就这样完成了平凡的猴子原本应该永远无法完成的动作。
一颗注定会爆炸的炸弹,一个注定会死的人。
有意思。
盘星教教主的眼中终于带上了点兴致。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突然理解了,白兰究竟想让他看些什么:那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能掌控、能理解的力量,与那个平凡的猴子本身也毫无关联;只是命运借由它完成了一次落子,命令它完成最后的使命,让那颗注定会爆炸的炸弹……轰然炸开。
这就是白兰所说的“命运”,一种超越了生死、无视了因果的绝对意志,它不在乎手段,只追求结果。猴子们的悲欢、挣扎、乃至死亡,都只是这伟大剧本中无足轻重、已经决定好的标点。
死去的猴子永远不会知道它们为何而死,而特殊的、非凡之人则得以获取观赏命运的入场券。白兰有自己无法抗争的命运,夏油杰或许也有——但他们却可以通过合作来对抗彼此的命运,或者借由规则来主宰其他人的命运。
窥见世界隐秘的愉悦感令他的身体微微战栗,呼吸也难以抑制地急促起来。蝇头传来有人突袭的消息,盘星教教主也只是愉悦地翘着唇角、暂时规避至屏风后,打算看看猴子们的表演。
这种愉悦感让他颇有耐心……迫不及待地想观赏无知猴子们的可怜嘴脸,以取悦他直面命运躁动的心脏。
……至少本该是这样的。
最开始进来的猴子没什么特别,凡人中比较能打的类型,但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而另一个……
夏油杰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可憎的、可笑的……
年轻女孩顶着好奇的、跃跃欲试的表情绕过披风,举着个可笑的马桶搋子,像举着冲锋枪似的对准他。
在那一瞬间,那些关于苦涩的夏日、关于抉择、关于一个不由分说地闯入他人生又轻描淡写地消失的女孩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全部思绪。夏油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一种混杂了极致的憎恨与荒谬的狂喜的古怪表情。
不可理喻的命运。
可笑……她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吗?!
“……是你……居然是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带着古怪的兴奋,“你终于出现了……是白兰让你出现在这里的?你和他是一伙的?什么命运,刚刚那具尸体……是你搞的鬼?朝暮?”
如果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那所有的一切古怪或许就都有了答案——毕竟她从来都是这样不可理喻、不讲道理,所有正常人类的逻辑都不在她身上生效。她可以莫名其妙地随便改变别人的命运和决定,把别人的觉悟、信念和做出的所有努力轻飘飘地打散,只是因为“正巧路过”……
对他而言,她就是……不可捉摸的、可笑的命运本身。
在看到他的时候,“命运本身”的脸上本来写满了好奇心和杀气。
被他这么一问,朝暮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显而易见的茫然,沉默两秒,反问道:“……啊?你是谁?白兰又是谁?刚刚尸体的动作和你没有关系吗?”
她还寻思着这家伙的脸和气场都写满了“我是幕后黑手精英boss”,周身还有一种很奇怪阴暗的气场,应该就是刚刚操控尸体按下按钮的反派……结果对方居然觉得是她干的?啊?
而且为什么这位幕后黑手君是这个表情,语气也很怪,就好像她是什么抛夫弃子的负心女人……这谁?她认识他吗?又是哪个前夫哥……跟甚尔一样?说来他身上的气场和立绘画风好像确实和甚尔有点共通之处……同一个副本里有俩前夫哥?那很刺激了。
在大概推理出结论以后,朝暮看向面前神情惊愕而僵硬的青年,试探性地求证:“你认识甚尔吗?禅院甚尔?”
夏油杰:“…………?”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张刚刚还带着些许讥诮的、写满了“你又在玩什么花样”的俊秀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假装忘记他的存在也就算了,还在他面前提禅院甚尔那个混蛋……这个可恶的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他向前踏出一步,木屐敲击地毯的声音沉闷而压抑,那双狭长的眼眸死死地锁定着她,里面的情绪阴暗浓稠。赤井秀一的枪口立刻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下移,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夏油杰完全无视了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手持那个可笑的吸尘器、一脸状况外的女孩。对上他的目光,后者甚至还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看表情应该是认识的,不过你和他关系不好吗?”
“不过也不重要,这不是现在的重点——现在的重点是那个炸弹犯,你和他是一伙的吧,他的尸体不是你所操控的?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她上前一步,那支炮口抵着他的额头,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老实交代清楚,你
和百鬼会的人的具体关系、还有针对萩原君、针对警方的阴谋……说得快一点的话,我不介意给你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