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或许是出于职业素养,他的动摇其实出现得很短暂,就像当初偶然对她展现出的脆弱、一点真挚的回护和温柔一样,这些情绪、他本我的一部分,最终都被他强行封印回了那个属于苏格兰的壳子里。
但他是人,无法像他手中的枪械一样冷硬——那双属于狙击手的修长的手本来不应该有任何颤抖,但他的枪口却的的确确是微微偏移的。
“……对不起。”对她的质疑,他这么回答道,握着枪的手背上青筋鼓起,“但是,为什么?”
他隐瞒她是他的过错,但是她……为什么……?
蔚蓝的眼眸冷硬如冰,冰面上却满是裂痕,像是轻轻一戳,就会一片片碎裂开来。
还挺可怜的。
朝暮的手还扼着小黑脸的肩膀,回过头去,注视着拿枪指着她的猫眼青年,这么想着。
只是被她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他的眼睛看起来就比之前还要脆弱了。这种身份背景的角色显然会有很多苦衷,初遇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好像也确实表现出了不想让她靠近的倾向。
是出于保护?还是那种觉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老套剧情?但总而言之,比起那种追妻火葬场里常出现的那种单论对女主角犯的罪就够枪毙的男主角来说,绿川景的的确确也没对她做什么,还让她出了个ssr技能。
也就是那个技能让她清楚地感知到,他对她的感情绝非虚假:剧情可能骗人,但数值不会。出货率和好感度挂钩,她的幸运值又很低,能在他那里抽到ssr,绝对是建立在他对她颇有好感的基础上。
而他对她的伤害……好像也没造成什么伤害?任务那些的都一起完成了,他也不会像甚尔那么抠门分走一大半奖励……她想了又想,发现除了关于小黑脸的事以外,绿川景好像确实也没怎么伤害到她。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玩家想。产生这种念头就像那种火葬场文的女主角,意味着她已经在想要不要原谅他了——她甚至开始帮他找理由,想着他当时应该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吧,隐瞒必然是有苦衷的啊。
但他现在可是拿枪指着她的脑袋诶!虽然看起来在犹豫,但是朝暮能感觉到他隐藏的决意:如果她做出什么伤害小黑脸的事,他多半会直接朝她的脑袋开枪。
“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呢。”想到这里,她钳制着小黑脸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一边歪着脑袋,无辜地反问,“是你先隐瞒我你和邪恶小黑脸认识的事,也是你先拿枪指着我……要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做的话,不如先问问你自己?”
她可是受害者诶!明明是她先来的,却无意间发现自己的好“义父”居然和敌人暗通款曲……虽然实际上仔细想想她才是来得比较晚的那个,苏格兰和波本明显早就认识。但那又怎样?在她的故事线里,他先是她的绿川景,才是别人的苏格兰。
她的提问有点孩子气,又带着显而易见的针对性。
有那么一瞬间,苏格兰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到了之前几个他帮着她一起和波本“竞争”的晚上。那时他们的竞争还只是小打小闹,而如今却已经关系到了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我和波本本来就只是同事。”在不确定他们的身份是否已经完全暴露的情况下,他依旧含糊其辞,“如果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隐瞒这一层关系……我只是不想把你扯进组织的斗争里,那很危险。”
这句话几乎有八成内容是真的,除去他隐瞒着的公安身份,剩下的全是真心:在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他的确不想把她拉入组织的阴影中,只想让她离他远一点……想要保护她。
朝暮也能察觉到他这话里有多少真情实意,别的不说,【苏格兰很担心你】的小字就已经可以证明他的真心了。
说来有点没出息,但她又有点想原谅了——毕竟她脱马甲的本意其实就是看看剧情会怎么发展,倒也没有彻底摧毁两人之间关系的意思。
她的走神显而易见,近在咫尺、还被她用巨力钳制着的降谷零自然能清楚地察觉到。
虽
然她看起来一副隐藏身份过来报复苏格兰的样子——但实际上她也在动摇,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
这个信息让他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毕竟这个女人知道的内容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多、还要危险,显然所图甚多……他不能赌对方的“真心”。
“或者说,在第一次碰头的时候,我其实不知道苏格兰是我的同事——这位大小姐,如您所见,我和他的关系可能比你想象中要生疏得多……所以要报复他的话,掐着我的脖子可能没有多大用处哦?”
两个僵持着的人还是看着对方的眼睛没说话,稍微缓过来一点的金发青年便承担起了打破僵持氛围的责任。在震惊过后,他又重新恢复了冷静,先再次澄清了自己和幼驯染之间的联系,以免自爆。
“接近苏格兰……又屡屡试探我,都是您计划好的?”他任由年轻女孩扼着他的要害、靠在栏杆上,强迫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用一种还算轻松自然的语气发问,“现在想来,以您的身份,当时在和我争夺工作机会的时候,目的应该就不可能是做保洁养活自己吧——彭格列也对藤田议员很感兴趣?居然还会派自家大小姐亲自来潜入工作?”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她是为了彭格列来的、在那时候才介入了他们的工作中,这也就意味着他和景光的身份还有挽回的余地。
至于萩原和松田……她和他们之间的联系最好只是单纯的意外。无论如何,这个小混蛋的身份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答案,但听到他提问的朝暮回过神来,倒是流露出了一点嫌弃。
“你们自己在那儿玩套娃,别把别人跟你们想得一样坏。”她提着他的领子把他往上拎了一点,左右摇晃,“我当时可是在认真工作——不像你,明明是兼职还卷生卷死,坏得要命啊小黑脸!”
她当时都没拜师呢,哪儿来的为了彭格列工作?那时候她可是在认真做任务的,和这几个长了八百个心眼的卧底完全不一样。
被当成人质的金发青年猝不及防地被往上提了一截,随即就被这种有点孩子气的直球攻击糊了一脸。
他紫灰色的眼眸中难得流露出几分意外之中的迷茫,和她四目相对,就察觉到她并没有在撒谎——她是真情实感地觉得他把她划分为敌人的这个念头很离谱。
“那……抱歉?”他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态度却还是放缓了一点,“毕竟像我这种人,自然无法理解大小姐您行动的深意……所以您可以先松开我吗?冤有头债有主,您先去找苏格兰?您是在意他骗了你吧?”
他最需要搞清楚的就是她的想法——先是隐瞒身份来到他们身边、现在却又突然不演了,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诉求是什么?只是因为觉得景光骗了她吗?她对他们之间的身份又知道多少?
卧底先生心里的念头自然是纷乱复杂的,诸伏景光也已然缓缓放下了枪支:她虽然动作上钳制着降谷零,实际上却并没有太多危险的动作,手也不是掐着对方脖子的,以zero的体术,应当随时可以反制。
如果她是为他而来的,不管是出于理智还是感情上,他这么用枪指着她都只会激化矛盾。他微微垂眸,用那双蔚蓝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答复。
在初见的时候,朝暮其实就察觉到过他身上存在的某种矛盾的气质:他骨子里那种温柔和正气很难完全遮掩,却又偏偏从事着这种危险工作,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危险,生人勿进”。
她不太想对他发脾气,扭过头不去看他,反倒是报复性质地掐了一把波本的脸颊肉:“什么骗不骗的,我在意的是绿川么?怎么想都是你蛊惑了我的好朋友——邪恶小黑脸你休想甩锅!”
而且事到如今他俩还在合起来骗她,说什么只是同事……哦,公安同事也是同事是吧!这么隐瞒下去她“深入了解组织卧底”的任务怎么推进?要怎么深入才算了解?
金发黑皮的青年被她掐着腮帮子,那张俊俏的面孔上难得显示出几分狼狈。他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又被她手头上那股巨力捏了回去——见鬼,这小鬼的力气还是大得离谱。
但他也很快就意识到在这种时候示弱或许才是最优解,最终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在她怀中不动了,只是流露出几分有点可怜的表情,唇角也依旧挂着有些无奈的笑意:“我可没有蛊惑他……非要说的话我们都不是一个组的,您应该知道吧?我是隶属于情报组朗姆麾下,苏格兰是琴酒招进来的,要打您也应该去揍琴酒一顿?”
“至于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对您造成的冒犯……”他睁着狗狗眼,示弱似的眨了两下,“非常抱歉,需要我如何补偿您?如果您开口,我什么都会做的。”